可是他忘了,这个人长在他的心底足足有七年之久,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止不住的泪水不一会儿便淌满他的面颊,他瘫坐在地上,痛哭到几近失声。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仰面躺倒,双目正对着天花板过于明亮的吊灯。
那灯光照得他头晕目眩,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狭窄的卫生间里。
他满身难闻的气味,疲软地半蹲在地上,只能费力地仰头看着沈流云。
好多问题像一颗颗痛苦的气泡在他身体里冒出来。
为什么他在沈流云面前,总是会如此狼狈?
为什么沈流云看上去,总是这样对什么都不在意?
为什么沈流云分手后没有马上将头染回去?难道沈流云不知道,这样会很容易让他误解吗?
或许是因为,沈流云也没想过他们还会再见面吧。
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久到腿部传来迟钝的麻木感。他动了动腿,不慎踢倒了边上的一个空酒瓶。
酒瓶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而后骨碌碌滚动起来。一圈。两圈。……
空酒瓶滚至一人的脚边,惊醒了原本陷在睡梦中的人。
沈流云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紧接着,头部便迅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他昨晚喝得实在太多了,都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怎么睡过去的。
最近他突然领悟到,酒精实在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东西能让他忘却诸多烦恼,拥有无尽美梦。
无觉无察间,他已然沉溺于酒精中多日。
在方才戛然而止的梦中,他身处茫茫雪夜,孤身一人坐在画架之前。
那画架三米多高,上面铺了一张巨大的空白画布,他整个人就被笼罩在画布被灯光照映出的大片阴影之中。
不知是何故,在那梦中,他神情哀恸,郁郁寡欢。
可他既不作画,也不起身,固执地坐在画架之前,好似是在等待什么。他在等什么?
这样雨雪交加的寒夜里,会有谁愿意前来?啪——是风把房门吹得响动。
唯此而已,别无他般。砰——是雪把窗户砸得作响。
唯此而已,别无他般。咚——咚咚——咚咚咚——这是什么?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窗户外面。
他走至窗边,将窗户往外推开,一只浑身黑色的鸟裹挟着寒风强势地撞入屋内。
这只来者不善的鸟落在他的画架上,将那画架当作短暂的栖息之地,而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这次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只乌鸦。
因着这位陌生来客,他不得不将自己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与其相视对望,问它来自何处。
乌鸦沉默不语。
他又问乌鸦为何而来。
乌鸦依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