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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看守所15（第1页）

老林走后我就没再和他有过联系了，我每天正常的做生产，正常的生活，遇到开货的时候就买一点牛奶，两天喝一瓶，因为量太少，没机会天天喝，每天空闲时间不是在看书背单词背诵诗词就是在锻炼身体，我觉得自已的日子过得平静但是内心一直很焦虑，因为检察院还没来找我，我不知道我的案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陆续有人开庭了，有一天广州阿帆也去开庭了，判了十五年，他很感激这个数字，他说以为要无期了，其实这是自我安慰的话。

关于刑期，死刑的羡慕死缓的能活着，死缓羡慕无期能少几年，无期羡慕十五年的，十五年的又羡慕十年以下的，比如后来的我，十年的羡慕五年的，五年的羡慕两三年的，两三年的羡慕几个月的，几个月的又羡慕判缓刑不用进来的，而缓刑的又羡慕那些没有走错路的人，所以说，人啊，只有真正的遇到了自已毫无办法的情况的时候，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悔悟！

我安慰了他一下，他也经常和我聊天，喜欢问我很多问题，关于网络的，关于外面世界的，他是广州大城市的孩子，自由生活条件优越，家里有四个姐姐，他是爸爸为了要一个儿子生出来的，可惜他走错了路，本来挺好的一个小伙子，现在却要在监狱度过他的十五年青春时光，他的姐姐和爸妈写给他的信他都拿给我看过，心中满含关切和自责之情，对他关怀备至，他回家之后应该不愁生活的问题，他很开朗，没看见他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是忧郁的时候，不过我发现，也许是他家庭条件太好的缘故，他还是经常会对一些人摆脸色，也就是偶尔会表现出看不起某些人的情形，我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就越会观察一个人，这个人是装的还是真的有本事几天就看出来了，而一个人的人品，在这样的地方，还是很有作用的。

那段时间小凯，就是有癫痫那个已经去监狱了，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我记得第一次看到管教找他谈话是管教打开门之后叫他，说家里人给你打钱了，但是只够买你的药，你这个病情，每天都得吃药，否则的话容易控制不好病情，他的表情经常很木讷，但是你一听他说话就知道这个孩子聪明得很，脑子转的非常快，可惜没有用对地方，他经常和我吹起他在缅甸的时光，满脸的满足和怀念。

我第一次看见小凯发病是一天下午的洗漱时间，那个时候大家都蹲在地上要么刷牙要么在擦洗身体，还有几个老在的打了一桶水开始洗澡，他正在刷牙突然之间就浑身发抖，倒地不停地抽搐，口吐白沫浑身抖动个不停，我一看这架势马上被吓到了，管理员叫到“发病了发病了小凯发病了，赶紧拿他的鞋子给他咬嘴里。”

号室里的其他人看到他发病了马上围过去把他紧紧的按住，控制住他的双手和双腿，尽力的按着他，怕他出什么意外，他还是不停的抖，小荣说这个JB人怎么发病还这么大的力气？阿彬把他的鞋子脱下来将鞋尖放到他的嘴里让他咬住，以防止他咬到自已的舌头，哎，人啊，怎么这样了还会犯罪，我后来和别人聊起过他，另一个小朋友说在家可能没有这样高的发病频率，也许是在这里太压抑了吧。

过了大约六七分钟，他不抖了，抽搐的幅度渐渐减小了，他们把他嘴里的鞋子拿下来，慢慢放松控制着他双手双腿的手，他整个人也停止了抽搐，仿佛做了一次大型运动一般的瘫软在地上，这时管教通过监控看到了他发病也打开门进来查看，看到没有什么异常就离开了，离开前叮嘱管理员把他扶到里面床板上休息，派一个人陪着他。

后面他还发过好几次病，在厕所的时候，那个时候发病真是尴尬，因为他正在上大的，这时发病，屁屁上还有粑粑的。在通铺上看电视的时候，值班的时候，各种时候都见过他发病，我后面已经习惯了这阵势了，基本上没有害怕的感觉了，只是会感慨，人生，到底什么才是值得我们去珍惜和重视的东西？

听说小凯在开庭的时候也当庭发病了，不过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后面他判了十二年，我在监狱的医院遇到过他一次，那是我带新人去体检，他来拿药，看起来比在看守所精神多了，整个人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依然记得在看守所那些日夜，他发病的时候，还有每次吃饭他一个人默默地蹲在院子的角落，因为他没有菜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但是每个人都会把自已买到的菜给他夹一些，我也经常把肉给他几勺，都不容易，在里面，同是难兄难弟嘛。

人家说，一辈子的兄弟，要么一起扛过枪，要么一起PIAO过G，要么一起坐过牢，特殊时期还是能相处到好朋友的，后面我处了很多朋友，虽然时至今日大家已经各走各的了，但是我开直播之后他们看见了我，还是会到直播间来给我加油打气，这份感情，不容易。

日子平静如常的往前走着，马上到夏天了，快七月份了，很热很热了，大家的心情明显的烦躁了很多，管教多次开门组织我们全体人坐在小院子里，给我们讲道理，给我们上课，告诉我们一定要控制好自已的情绪，不要因为夏天到了，心情烦躁而发生打架事件，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的报告，不能私下处理。

有一天我们正在积极的搞生产，突然门开了，没叫谁的名字，也不是卖菜，我正疑惑着干嘛的时候阿彬和我说肯定是进来清监了，我问他啥意思？什么是清监？

“就是检查我们所有人的物品，有没有违规品违禁品，很多东西是不能有的，比如尖锐的东西啊，烟草啊什么的”

“那就好，我可啥也没有。”

我们全部人被叫到院子里站成两排，不允许讲话，手上不许有东西，管教们进来了5个人，戴着手套，其中一个管教过来检查我们的身体，从上开始往下摸，边摸边问我们有没有藏着什么啊？我第一次经历这个检查，还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在里面那样的地方，人才可是真的，他们可以用洗衣粉和棉花将火搓出来，还可以用很多塑料的东西磨成很尖锐的东西，还会想方设法的带烟进来，怎么带？比如会见律师的时候或者办案单位来的时候，很多人会死皮赖脸的要一支烟抽，然后抽了几口假装咳嗽，把烟掐灭，在趁着对方没有注意的时候将半截烟藏在袖子里带到号室里面，怎么样?人才吧？人的求生欲望和本领，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觑。

检查完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兜，挺好检查的，没有异样，然后管教们开始逐一检查我们的所有东西，被褥，床铺，床铺下面的箱子，此时我已经我有一个大箱子了，是广州小帆走的时候送给我的，他说他很看得起我，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我现在想起他满脑子都是他面带笑容的广式普通话的画面，愿他一切都好。

检查完每个人的个人物品之后，开始检查我们的公共区域，想不到管教连垃圾桶也去翻，这也不奇怪，里面的人为了藏东西，会把各种各样的地方都用上，没有你看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啊，你想想，一大群成年人天天禁锢在同一个地方，那么狭窄的地方，肯定有人会出一些鬼点子嘛。

本次检查很快结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物品，只是说了一下我们的公共区域的饭盒和饭碗摆的不是很整齐，让我们重新整理，然后就走了。

管教走了之后很多人都长舒一口气，我在心里奇怪得很，为什么这么紧张，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叫连带责任，如果某个人藏了什么东西，除了他自已要接受惩罚之外，其他人也要跟着一起接受惩罚的。

管教走了之后我们开始整理个人物品，因为被检查的时候翻得很乱，要重新整理，重新归置一下，整理好之后我们去整理公共区域置物架，置物架一共四层，最上面一层放着每个人的牙膏牙刷和毛巾，每天洗漱完之后把牙刷牙膏靠左边斜放好，然后把毛巾整齐的叠成小方块放在上面，大家所有人的幅度和牙膏牙刷的方向必须统一，否则随时会被拿去丢掉。

第二层是所有人的水杯，每天早上接了一杯水之后不能随意摆放，要统一整齐的放在置物架的第二层，而且开口必须统一，喝水的时候拿下来喝完再放回去整齐的摆放好。艾斯克喜欢红糖，他卖成品给别人之后别人问他要什么他不是要红糖就是要大枣，他喜欢填的东西，他们回族也有卖菜的时候，不是牛干巴就是红烧牛肉，很贵，所以他基本上不买，偶尔死刑老段会给他买几份，每一份菜都很贵，我们的几十块就够了，他们回族的要一百多块，牛肉本来就比猪肉贵嘛，而他拿到之后也不分给谁吃，自已省着每顿吃一点点。他感激老段，偶尔会帮老段洗洗衣服和被套什么的作为回报，老段不需要压锡纸，只需要每天挑锡纸就行了。

每天早上来了热水之后艾斯克都把红糖放到杯子里面接一杯水，就成了红糖水，老李喜欢用大枣泡水，我从没买过甜食，因为我想着，自已已经把家人害成那样了，能省的地方就省一些，不要太浪费，我除了买一些必需品之外，偶尔会和其他朋友合伙买一些牛奶泡面啥的。

第三层是大家买好的菜，每个人一个长方形的饭盒，公用的，谁买了啥，自已记得放在什么位置就行了，一般也不会出现有人乱拿别人东西的情况，在里面，偷盗行为是很受鄙视的，要么打要么报告管教调走，手脚不干净的人不受欢迎。

第四层是没用的空盒子和我们所有人的碗勺，大家整理完就继续去忙生产了。

到了下午的开饭时间，经过我自已的努力，我已经可以每天完成任务了，这几天又来了一个新人，叫做江龙的，和我很聊得来，他是吸毒的，后来钱不够了，就开始以卖养吸，最终来到了这个地方，在云南的高墙之内，因为毒品进来的比例大概超过了70%，很恐怖吧？

他经常让我帮他写信给他的妻子，他把意思告诉我，我再帮他组织语言，后面他和我、阿彬还有先路我们几个经常在一起吃饭，也算是特殊时期相处的感情吧。

收工后准备等待开饭，我边和大家聊天边原地跑步，我利用一切剩余时间背单词看书和锻炼身体，让自已彻底的忘记外面的事情，彻底的静心，大家都问我有什么意思，都进来了还不好好的休息养着自已的身体，我说都进来了还不好好的锻炼，总有一天会废掉的啊，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话，在里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生活哲学，喜欢躺平也好，喜欢锻炼也好，喜欢干嘛都行，只要你不涉及到别人的个人利益，没人会管你的。

小窗打开了，开饭，小荣冲过去一看，大喊道“加餐加餐！加餐了！”

我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喊叫声，都笑着问他加什么?“等我看一下！”他激动的喊道“豆芽炒肉！豆芽炒肉！”他再次喊道。

加餐在看守所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因为平时都是土豆白菜南瓜，每个星期会加一次餐，这可不是卖菜，是免费的，有时候加的是番茄炒蛋，有时候是萝卜猪肉片，有时候是某种蔬菜炒肉，今天加餐了，大家很高兴，因为很久没吃到豆芽了。

管理员说“把饭盒拿一个来，让他们多给点。”看守所打饭的工人不是管教，所以对我们不是很严厉，只要你不过分，他们不会怎么样，随时有人去找他们打饭的工人打招呼开玩笑，里面的人太寂寞了，后面给大家讲讲女监室和女护士的事情，想起来还是很好笑的。

打完饭之后大家开始狂吃起来，豆芽炒肉，多么普通的一道菜，在里面却犹如美味佳肴一般，大家都把自已买的菜收起来，不吃了，省着点，好好享受这一道新鲜的豆芽炒肉，当天的吃饭，我仿佛听到大家勺子刮擦饭碗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很多，后面由于豆芽炒肉太多了，没吃完，有人提议留下来，明天再吃，大家纷纷同意，吃完饭后的生活一切如常。

七月份的B市虽然没有多热，但是气温明显的高了许多，里面的环境，由于人太多，所以夏天超级热，冬天又超级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夏天明显比冬天要好过一些的，毕竟热比冷要好受些。

晚上进号室前管理员说豆芽可能会坏的，这样的热天，得把它保存好，于是我们用清水桶打了一桶水，把装豆芽的饭盒浸泡进去飘在水面上，上面盖上一个盆，就是一个简易的小冰箱了，这样的方法他们经常拿来储存过夜的菜，我后来也学会了这样保存买来的菜，只为了多吃几顿。

我晚上洗漱完一般会用一个大的塑料瓶，是他们买的芬达和可乐喝完后我要过来的，接满一瓶冷水之后带到号室里面，然后躺到床上，请老李坐在我的腿上，膝盖弯曲开始做仰卧起坐，每天晚上做150个，做到大汗淋漓就开始下去用毛巾沾湿我带进来的水开始擦身体，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下队去监狱。

第二天一切如常，江龙阿彬我们正常在一起吃饭，下午的时候大家说这个豆芽不能吃了吧，好像有些黏黏的了，大家说没事没事，不吃多可惜呀，于是每个人几勺把豆芽分完了，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几个人说肚子疼，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响，我想着，完蛋了，肯定要拉肚了。

大家报告管教拿了一些药吃了，到了十点十分，大家都在等待谁先第一个去拉，因为之前我说过，在里面谁先拉第二天就是谁倒，可大家都没有这个意思，我的肚子又疼又响，感觉有一个小针在我的肠子上划来划去的，非要把它排出来才可以，我流着汗忍了几分钟，再也忍不住了，于是第一个冲过去，掀开马桶的盖子，说是马桶，其实就是个家用的大号白桶，里面有倒马桶的新人接好的一点水，我放了一些黄纸进去，防止拉下去的时候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然后开始拉，这一拉可真舒服，肯定是那个豆芽的原因了。

等我拉完了，五六个人开始去拉了，我心想你们可真厉害呀，这么能忍，后面我记住了一点，那就是不要乱吃东西，而且保持晚上不要上厕所，这个习惯在我后面五年多的高墙生活里一直保持着，不容易啊不容易。

后面我就睡觉了，当天晚上还拉了两次，第一次我去看，桶里三分之一都是，第二次我去看，已经快到边缘了，真的是过分！

第二天起床，他们说全号室的人都拉了昨天晚上，我一听这话就想，完蛋了，那得多大的一桶，我收拾好被褥衣服，走到马桶边上，我这一看真是。。。。全满了，里面全是那个啥，不行了，谁叫我是第一个呢，我闷住气抬起桶往卫生间走去，开始倒这一桶我这一生都不能忘记的金色物体，那种味道现在写书的时候还能回忆起来，因为太多了，蹲位的下水洞太小，根本冲不下去，我只能分五次一点点的倒，倒完第四次的时候还堵住了，小荣在旁边笑着叫到“用手掏用手掏啊老文”

“去你的吧，快给我拿点水来。”他对我还是友好的，给我抬来了几盆水，我使劲冲下去，终于不堵了，我全部倒完，洗干净马桶，放回去，整个人，开始怀疑人生了，豆芽，以后老子再也不吃豆芽了！！！

敬请期待（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