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宴请百官,携带族中子弟,邀请天子前往许都城南猎场田猎,但天子以龙体抱恙为由拒绝了。猎场是皇家猎场,猎场毗邻宕山。
这是与杨夙碰面的极好时机!
我精神抖擞,穿了件便装猎裙,只带了皎皎在布囊里,便匆匆随队伍出城狩猎,且一反常态,春风满面。曹植见我心情大好,更是兴致勃勃靠近前来,想与我策马同行。
“看缨妹妹笑得如此恣意,可是近来有何喜事?不妨说与诸位兄长听听。”
曹丕曹真等人纷纷回头,我尴尬不已,忙敛了笑意,瞪了眼曹植这个愣头青,赌气拍马。曹植亦笑。
很快到了猎林,心不在焉地跟着众人游荡半晌,当曹操说可以四散去时,我才打起精神劲,偷偷躲远了曹植。没想到,不一会儿就在林中偶遇了夏侯尚。今日他穿了一身轻快的玄色便服,正在灌木丛里打草搜寻猎物。
长时间磨合下来,高冷哥夏侯尚虽对我无甚好感,倒还算客气。看在他长相帅气的份上,我决定上前跟他闲聊几句。
“伯仁哥,你在找什么猎物呀?”
夏侯尚头也不抬,话也不应。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只看着他踩踏着杂草,探出一个洞穴,里面白绒绒一堆,竟是个兔窝。
“子桓说的果真不错,追踪雌兔便可一窝打尽。”夏侯尚闲逸地自言自语,旋即将大兔小兔一一装进了预备好的兔笼。
“原来是兔子啊,我也有一只,一年不见,它都瘦了呢……”我笑着从布囊中捧出皎皎,正要再与夏侯尚搭讪,可皎皎双腿一蹬,竟跳进草丛里,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啊,皎皎,你跑什么呀!”
我惊慌失措,连忙钻进灌木丛,却四处寻觅不见它的踪影。
夏侯尚睥睨了我一眼,拂袖转身,欲默然离去。
正当我蹲在草丛里细细探查时,后脚跟忽有毛茸茸的触觉,我知道一定是皎皎,遂惊喜着回头一瞧,只见皎皎匍匐在我的脚边,而身后一条长约六尺,身带白斑,黄颔尖口的蝮蛇正慢慢靠近,盯紧皎皎抖的身躯。
“啊——”我吓得面如土色,根本来不及躲闪。
说时慢那时快,蝮蛇攻击的瞬间,被一只粗壮的大手迅擒住,这条蝮蛇反应也十分灵敏,未及手主人将它甩出,便扭动着身躯朝他虎口反咬了一口。
只听见夏侯尚一声闷哼,摔蛇于地,拔出长刀,登时便将那条蝮蛇拦腰斩断。
我揣了皎皎入囊,慌忙上前,他却先问我可还好。撞上夏侯尚关切的眼睛,我脸上微微泛红。
“还好……皎皎没事,我也没事,许是在暗处待久了,一出来便被阳光刺到了眼睛,这才吓得跳走,平时她不会这般的。”
“没事就好。”
夏侯尚冷冷收回长刀,左手按住右手腕,虎口蛇印十分明显,他却背过身去,试图遮掩。
“蝮蛇有剧毒啊,这附近也没个人影,快!伯仁哥,快回营!”我紧张不已,又摇摇头,“不对,不可以乱动,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夏侯尚却不以为意,提了兔笼就要走,我赶忙堵住他,可顾忌男女有别,又不敢拉扯他。
夏侯尚推开我:“蝮蛇螫手,壮士断腕。区区蛇毒,能奈我何?”
“伯仁哥,信我,你别动,不然会使毒液快向全身扩散的!”
“不走,待在原地等死吗?”夏侯尚仍旧冷傲着一张脸。
说着他还要继续往前走,推搡间蛇毒已开始作,局部肿胀和疼痛让夏侯尚手臂一阵抽搐,不一会儿他就有些站不稳了。
“还强撑着呢?纵你是九尺大汉,也捱不过剧毒啊!”
“嗬,堂堂习武之人,不像你们女儿家那般较娇弱,闪开——”
将我推开后不久,夏侯尚面色便开始白,额间冷汗不止,抓着右手腕的左手已青筋凸起,我连忙扯开他的左手,搀扶他就近一棵树坐下。
我面不改色,一边撕下裙摆一角,一边利索地撸起他的右手袖管。
“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救你啊!你这个儿真是白长了。”
用碎布紧紧绑扎住夏侯尚近心端的胳膊后,我抓住他的右臂,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替他清洗伤口,只见咬痕处不单肿胀,颜色也渐渐变深。
看着平日里那样高猛强壮的将军变得虚弱不堪,我心乱如麻,起身往四周呼喊:
“有人吗?有人吗?快来人啊——”
“想我夏侯尚……沙场征伐多年,刀伤都不至于此,此番,竟要丧命于此了么……”
“快别说话了,你不会死的!”
夏侯尚全身乏力,呼吸十分急促,已是满头冷汗。
我跪坐一旁,红着眼睛问他:
“夏侯伯仁,你傻啊!明明有刀,为什么逞能要徒手去抓啊!”
“刀……太长……来不及了。”夏侯尚仰头靠着树干,眼睛一睁一闭,脸涨得通红,仍紧闭着嘴唇。
平日他横行霸道骄傲惯了,我从未见他露出这般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