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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苦笑道:「若當真按國法,蔡九等人早就該死,為何卻一直坐享榮華?若按國法,那老婆婆早該沉冤得雪,為何竟被生生逼瘋?只因執法之人,無形中便有法外之權,那律法既不能一視同仁,便不再是律法,規矩若不能約束所有人,自然也就不成規矩,只是少數人手裡名正言順的刀子罷了。」
石秀聽了細細一想,恍然大悟:那些掌權的狗官,口口聲聲國法律條,卻如何肯用那法來拘束自己?除非更高一層的人來轄制他,然而問題總是一樣,更高一層的人,或肯轄制下層,又豈肯拘了自己呢?
越想越覺無解,不由抓著腦袋,苦起臉道:「難,實在是難,大哥可有良策?」
曹操吐出口氣,無奈道:「我若有良策時,也不至於憋悶了。」
老曹雖是一世雄主,但細細論來,其實他一直都處在爭天下的階段,戰爭時期,滿足戰爭需求就是最高需求,這一點關乎生死存亡,與和平時治國大不相同。而他沒有真正統一國家,因此對於真正意義上的治國,其實是缺乏經驗的。
若是論及如何練兵,如何統率部下,如何決勝疆場,老曹乃是大行家,但若說如何能使國泰民安、吏治清明,他雖有許多設想,卻也沒能真正實踐過。
來到這宋朝一年多來,他也曾細細觀察,雖然有強敵在此,暗流潛伏,畢竟引而未發,明面上承平多年,百姓的日子若比起漢末,已然是神仙活法。可就是如此世界,也滿眼都是強取豪奪、恃強凌弱之舉,譬如西門慶一度險些將他害死,而待他真靈覺醒,實力變強,轉眼又讓西門慶家破人亡。
這世道,百姓們雖然大多都能活命,但真正活出了人應有的樣子麼?只怕未必。
這些念頭一直隱隱在他心中盤桓,直到今日剮蔡九,親眼見到被世道逼瘋的問天婆婆,才一下爆發出來,即使以他千錘百鍊的心性,都不由感到茫然。
——就算我推翻了宋朝,打敗了金遼,這個天下就真的會更好麼?曹操此刻全無這番自信。
看慣了曹操意氣風範、指揮若定模樣,第一次見他這般低沉無助,連連嘆氣,石秀沒來由為大哥感到心疼,故意笑道:「哥哥想得太遠,我們如今只是江湖上意氣相投的一群好兄弟,這些煩惱,待大哥真做了皇帝再去操心也未遲。」
曹操聽了,不由展眉一笑:「兄弟這話倒也不錯,或許是我庸人自擾吧。」
石秀見曹操笑了,頓時輕鬆不少,其實他並不知,其實正是這看來仿佛庸人自擾般的思慮,形成了真正雄主與政客的分水嶺。
很多人覺得理想主義者天真可笑,殊不知那些真正的雄主往往便是理想主義者。
一個隨時可以當皇帝的人,卻一直珍藏著大漢征西將軍的初心未忘,這樣的人,所考慮的事情永遠不會完全停留於現實當下。
石秀自然想不到這些,他正絞盡了腦汁想說些話,來使大哥開懷。
正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一座掛滿彩燈的小樓出現在眼前,門上三個大字龍飛鳳舞:怡情樓。
「哥哥!」石秀一下拉住曹操的袖子。
曹操扭過頭,一臉疑惑。
石秀臉紅微熱:「這、這是個青樓。」
「是啊。」曹操理直氣壯道:「要不我們來此幹嘛?」
石秀愕然。
「今夜胸中煩悶,但這等事又不是一時三刻能想出所以然的,正好大事暫了,特地要來放鬆一二。」曹操臉上神情,仿佛剛才那個為了家國天下操碎心的人不是他一般,得意道:「我特意問過張順,此城中有伎女否?張順說只怡情樓便是江州第一去處,俗話道群賭單嫖,本打算自家獨來,誰知你定要相陪,乾脆也帶你開開眼界。」
「小弟……小弟還是在外面等哥哥吧。」石秀臉色愈紅。
曹操奇怪地看著石秀,漸漸露出老兵看向丁的笑容:「兄弟你莫非竟還是黃花小伙?那為兄可更要帶你見識一番了。」
有分教:盤古開天數千秋,微民疾苦幾時休?茬茬恨苦如雞韭,世世悽惶做馬牛。縱解布衣換紫綬,復持官斧剔人油。立心天地談何易?一醉沉淪萬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