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觑她们两眼。
“我瞧你们很面生啊,新来的?”老嬷嬷扭着水桶腰,甩帕子说道,“长得不赖,但在府里伺候讲究的可不是一张皮。”
贺岁安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
蒋雪晚牢记着不要说话。
老嬷嬷见她们还算安分,不再敲打,整理衣衫,加快脚步往外走,对段府复杂地形了如指掌。
越过曲廊,行过亭榭,再出两进院子,这才到前院。
贺岁安跟着老嬷嬷一遍,脑子算是好使,好像以前也总是记背一些东西,勉强记住了路线,转头还瞥见了不远处的正门。
刚到前院,她们遇上从外归来的二公子、二夫人几人。
老嬷嬷上前一步。
她施施然向他们行礼道:“二公子、二夫人。”
其他下人也纷纷低眉顺眼行礼,贺岁安和蒋雪晚混在其中,不好干站着,学他们的动作也朝所谓的二公子、二夫人行礼。
被下人称作二夫人的紫衣女子颔首,搀着仿佛病弱到几乎站不稳的二公子跨过门槛进去。
贺岁安在与紫衣女子擦肩而过时,侧目看了眼。
这不是船上的那个人?
她迅速收回视线,忐忑不安。
老嬷嬷低声催促她们:“还不快进去伺候人。”
贺岁安进去了,端盘子和倒茶这些事,她还是会做的,并未出太大的差错,就是她们的脸不太像普通婢女,容易被人多看几眼。
但在这种场合里,也不会有人闲着细查,况且段大公子就喜欢好看的婢女,白天使唤干活,夜晚收用,段家人也是清楚的。
紫衣女子坐在右边的席位上。
大周以左为尊。
身为嫡长子的段大公子自然而然坐到靠左的一个席位。
段家二公子坐在紫衣女子身侧,段家尚未及冠的三公子落他们旁桌。段三公子不习惯大场合,是被母亲掐胳膊拧耳,逼着来的。
而厅堂正左前方坐着两人。
一是满脸堆着笑意的段老爷,一是今天来段府的贵客。
只见那贵客一身尚未来得及换去的红色官服,腰系黑带,面如冠玉,双眼有神,眉骨清朗,身姿清越,不像大官,更像状元郎。
谢温峤也确是大周的状元郎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官位。
看面相像正直好官。
不过是与不是,也不耽搁贺岁安稍后要做的事。
她恰好被分到段大公子身侧伺候用茶,似循规蹈矩地给他奉茶。段大公子见伺候人的婢小女容貌出色,心猿意马了片刻。
愣是段大公子以前再纨绔,也晓得今天不得在贵客面前乱来,否则他爹非得弄死他不可。
段大公子装得一本正经。
贺岁安的小脑袋瓜子却一转,借着袖摆的遮掩,拿出装有幻蛊的小陶瓷,用指头拨掉布塞,悄无声息地放幻蛊到段大公子身上。
他手腕有被蚊咬之感。
很轻微的。
但段大公子用幻蛊多年,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心生疑窦,想撩开袖子看看,却被段老爷喊了一声,他只好暂时将此事放下。
段老爷叫段大公子是想介绍他给谢温峤认识,攒点日后的人脉总没错的。段大公子也明白父亲的心思,今天收敛性子做事说话。
谢温峤面对他们谈吐自如。
紫衣女子端坐在席位上,没有半分要攀交情的想法。
她夫君二公子面容消瘦,虽沉默寡言,但举止也还算体面。
贺岁安的目光不小心与紫衣女子无意扫过的眼神交错,对方像是从未见过她一般,淡定转过脸,举起茶杯,自若地抿了口茶。
这是没认出她?贺岁安的心情如过山车起伏着。
也情有可原。
若不是紫衣女子和她夫君夜晚在船舱外闹的一遭,贺岁安恐怕也不会注意到她,那晚对方匆匆一瞥,可能压根没把自己放心上。
不记得也好。
贺岁安希望她不记得自己,不然如果被她问起来,肯定又得多一桩麻烦事,说不定直接被他们发现她们不是段府的婢女。
在贺岁安不再朝这边看时,紫衣女子忽又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