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谁敢打我男人!”伸手抓住了肖长功的擀面杖。肖长功显然慑于王一刀的杀气,不敢再有什么作为,他望着德龙:“你给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谁教给你的?”
德龙小声地说:“三叔。”肖长功问:“哪个三叔?”德龙道:“杨老三。”肖长功一惊:“又是这个杨老三!”
德龙道:“三叔说,要想把女人舞弄到手,就得先把她办了,他还教了我具体的办法……”肖长功一声断喝:“别说了!臭不要脸的东西!”
王父开口了:“大兄弟,没有啥丢脸的,你儿子没吃亏,吃亏的是我们,我们认了,反正他们早晚要结婚。”王母说:“你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孩子把事做下了,你就认了吧,别号了,还是看看早把表买了吧。桂花,背着德龙回屋去,我女婿病了,我得好好侍候侍候。”
夜深人不静,肖长功夫妇对坐长叹。冯心兰叹:“唉,看来这个婚不结是不行了。”肖长功还在生气:“唉,没想到,杨老三这个东西又开始琢磨我下一辈子的人了!要不德龙这熊玩意儿,能有这么大的胆儿?”
冯心兰劝:“他爸,别上纲上线地把杨老三想得那么坏。你俩这些年有时候是误会。”肖长功说:“这不是误会吗?这是教唆!不信你听着,他晚上睡不着觉,拨拉着手指头算计咱三个儿子,那天他领宝亮来大饼变小饼考咱
三个儿子,我就闻出味儿来啦!”
冯心兰道:“说别的都没有用,还是早些给他们把事办了吧。”肖长功无奈地点头:“也只好这样了。”冯心兰说:“都怨你,非逼着德龙应下这门亲事。你看看,桂花还有个闺女样儿吗?简直是个母夜叉!”
肖长功反问:“桂花怎么了?我看挺好的!德龙这把手,得有这么个媳妇给他顶着锅盖。”说着“喷儿”地笑了,“你看看,我要打德龙,她急了眼了,要和我兑命,德龙娶了她,不吃亏。”冯心兰愁着:“好了,现在说后悔的也没用了,生米做成熟饭了,想一想吧,表的事怎么办?”肖长功道:“我有什么办法?她要是不结这个婚,就这么靠着,看谁能靠过谁!”
冯心兰问:“你怎么也学着不讲理了?桂花的妈说得也有道理,你就不能找工友想想办法借点?”肖长功吼道:“我还对你说,我张不开这个口!”
到了杨家,肖长功推门而入,把杨老三吓了一跳,杨老三叫着:“师哥……”
肖长功劈头盖脸就问:“老三,咱俩是咱俩的事,你怎么朝我孩子下手了!”杨老三懵懵懂懂地问:“师哥,你胡说些什么?又来找事是不是?”肖长功气哼哼地说:“是你来找我的事,我问问你,你都和德龙说了些什么?”杨老三:“没说什么呀。”肖长功问:“你教他和王一刀都做了些什么?”
杨老三:“哦,我是说过点什么。”肖长功问:“你说了什么?”杨老三道:“你坐下,别瞪眼扒皮的,德龙这么大,我能不教他点爱情经验吗?别看这孩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在恋爱方面还没开窍,比你当年差远了!”
肖长功道:“你少提我,说你!”杨老三道:“好,说我,当年你追人家冯心兰的时候,是怎么追上的?还不是我教了你两招吗?我现在教教你儿子不行啊?”
肖长功骂:“我都叫你毁了!”
杨老三一惊:“怎么?德龙没上去手?这个窝囊废!”
肖长功道:“把人家睡了!女方还怀了孕,现在好了,人家要一块手表,没手表就不结婚,肚子一天天大了,你叫我怎么办?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还能退一步,现在你让我怎么退?”杨老三笑着说:“德龙这熊玩意儿,蔫了巴叽的,还上一手就有,行,有种,师哥,你应该高兴才对。”
肖长功冷冷地望着杨老三:“老三,你看着我家这样,该高兴了吧?”杨老三道:“你怎么这么说话?”肖长功吼道:“我怎么说话?我告诉你杨老三,你以后少琢磨我的儿子,有我在,你把他们培养不出流氓!”
杨老三破口大骂:“肖长功,我在你眼里成了老流氓了是不是?”肖长功说:“屈了你了吗?玉芳到了今天不是你做的孽吗?我告诉你,不是念在师兄情分上,我早就下
狠手了!”
杨老三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肖长功,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人味,狗见了你都躲得远远的,你给我滚出去,滚!”杨老三掀了小饭桌,跳下炕,用力地推了肖长功一把。
肖长功望着杨老三,一脚踢开门,朝外走去。
杨老三愤愤地说:“我告诉你肖长功,咱俩这辈子没完!”肖长功站住道:“那好,我等着!”
第二天早上,冯心兰按着肖长功的脚,惊呼:“他爸,你这脚,怎么肿得越来越厉害了,锃亮的皮儿,怪吓人的!”肖长功道:“你叫唤什么!你不是一样?死不了!”冯心兰流泪了:“老爷们儿和老娘们儿一样吗?我看你还是休两天吧。”肖长功不耐烦地说:“少啰嗦,做饭去!”
西厢房的门开了。肖德龙喘着,扶着墙停了一会儿,拿起钢叉,在院子里嗖嗖地舞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如入无人之境。
肖德豹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呼喊:“爸,妈,大哥又上神了!”冯心兰慌慌张张地跑出屋子,肖长功也走到门口看着。肖德龙嗖嗖地舞着,越过冯心兰绕过肖长功念念有词地比划着。
冯心兰哽咽着:“他爸,这可怎么办哪?”肖长功默默地望着儿子……
肖德龙病了,他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喊:“妈,我要上班,我要上班去。”握着冯心兰手的手,哭着,“妈,这个婚我不结了,我不能为了媳妇让爹妈为难
啊,他们一家不是东西,逼急眼了,我到派出所自首,我宁肯背个罪名,也要回了这门亲……”
冯心兰流着泪:“儿子,别胡说了,放心,妈一定给你置上表,一定让你头年把婚结了!”
正房里,冯心兰悄声饮泣。肖长功冲着冯心兰发火:“哭什么?死不了!他这是逼宫!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就是不给他买表,这个婚不结就不结!”冯心兰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肖长功发完了火,用裹脚布缠着脚,却怎么也放不到棉袜子里去。冯心兰说:“他爸,穿不进去啊,你就歇几天吧,姜大夫不是给你开了诊断书吗?”肖长功长叹一声:“唉,我真的走不支了,就歇几天吧,你到厂里给我请个假吧。”他写着请假条,泪水从眼窝里滚了下来:“又要请假,厂子里忙啊,我难开这个口啊。不行,我还得上班。”冯心兰流着泪:“他爸,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啊,你可不能倒下,看在孩子的面上,你不能叫名拽去命啊。”
肖长功叹着气:“唉,你是不理解我啊,我就是为了名吗?好吧,给我请个假吧。”话音刚落,肖玉芳慌慌张张跑进来:“嫂子,不好了,月玲站不起来了!”
三个人慌慌张张跑出去。
三个人跑进东厢房来,月玲奄奄一息地躺在炕上。
冯心兰惊道:“哎呀,孩子病得不轻啊,赶紧送医院吧!”肖玉芳哭着:“今早我
给她穿衣服,她站起来就像面团又坐下来,浑身就像没骨头一样,“边说边摇着孩子瘫软的小身体,哭喊着:“月玲——月玲——”
冯心兰:“前些天也是这样,快别说了,送医院吧!”肖长功急忙背起月玲朝外走去。
医院的病房里,一床白被单盖在了月玲小小的身体上。
肖玉芳没有哭,她抓住孩子的手贴在脸上,慢慢地搓揉着……
肖长功和冯心兰不忍心看这悲惨的一幕,含泪默默地走出病房……
肖玉芳像傻了似的,慢慢地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杨老三悄悄地走进来,他走到床前,默默地看着那具瘦小的身躯。他弯下身子,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傻了似的在屋里转着,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抱着孩子,杨老三走到窗前,突然他的身躯弯了下去,听不见他的哭声,却见他的身体不停地摇晃着,颤抖着……
风雪中,冯心兰慢慢地走着,她的脸上泪水和雪花融在一起……
冯心兰走进房来,走进里屋,把加班的馒头撕了几块,用热水泡开,端到肖长功面前。肖长功躺在炕上,他望着冯心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冯心兰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肖长功指了指饭碗,轻声说:“给德龙送去吧。”
冯心兰轻声地说:“唉,厂子里又有不少人浮肿得都不能上班了。”肖长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