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芳菲嗔怪地戳了戳他的额头,可柳儿还是纠缠不休:“柳儿认识很多字了,阿娘,让柳儿看看嘛。”
就是因为你认识很多字才不让你看啊,宝贝
芳菲又不能说,这里头写的都是爹爹和娘亲的私房话儿,小孩子不准看。为了把柳儿打发走,她才哄着柳儿说:“好好好,等阿娘看了再给你看。阿娘准备看了就给你爹爹回信,要不,你也去写一封?”
“我也可以给爹爹写信吗?”
柳儿的大眼亮晶晶地忽闪忽闪,非常惊喜地问。
“可以啊爹爹可想知道柳儿现在字写得好不好,书读得怎样了。你就回去认认真真给爹爹写一封信,把你想跟爹爹说的话都写上去。”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把儿子哄走才这么提议,但说着说着,芳菲也觉得自己这建议不错。
每次都是由她把几个孩子的情况写到信上给陆寒看,这回何不让柳儿自个写写?柳儿现在的字也练得不错了——对于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一流。
芳菲回想起自己上辈子六岁的时候,虽然记忆已经很是淡漠,但依然记得那会儿自己连毛笔都不会抓呢。
柳儿果然欢欢喜喜地跑回自己的小屋去构思他的第一封“家书”。要写给爹爹看的呢写什么好呢?不如写自己近来读了哪些书吧,唔……还是跟爹爹说,自己又抓到了两只特别肥壮的蝈蝈,三个弟弟又要跟自己抢……或者写小妹妹的趣事?哎呀,好烦恼……
把柳儿暂时打发走,芳菲总算暂时偷到一点空闲,可以安安静静地看丈夫给自己写了什么。
想起陆寒在上一封信里写的那首火辣辣的情诗,芳菲的脸颊就飞起两团红云。
不过这回陆寒说的大多是公事。他说了一些自己工作的情形,如东南市舶司总算构建起来了,大多数时候都很顺利,各地官员、民众都挺配合的。又如他上任以来,属下们办事还算得力,云云。
芳菲轻叹一声,知道陆寒这也是报喜不报忧。当官真有这么容易?当这市舶司,更是阻力重重。各种利益集团都在沿海交集,陆寒这市舶使既要平衡各方关系,又要让朝廷能从中牟利,很难的。
稍有不慎,便会得罪许多不该得罪的人……但太过圆滑,也难以达成皇帝的托付。
可是陆寒若不“报喜不报忧”,又该如何?
他不是爱诉苦的人,家书……也不是特别保密的信件。在信上,什么话都不好说太明白的。
只有芳菲在他使用的个别字眼里,才能看得出陆寒现在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顺当。
信的最后,当然还是提到了对她和孩子们的思念。陆寒还首次在信中说,“不知何日可一家团聚”……这是希望她和孩子们过去与他相聚么?
她也很想啊……
芳菲将信看了又看,直把薄薄的两页信笺翻看得纸边起了毛刺,才走到桌边开始酝酿回信。
小双看芳菲要写信,忙不迭过来给她磨墨。现在小双和榴红两个,是芳菲屋里丫鬟们的大姐了——碧桃在年前已经许了人,嫁的是陆家的一位年轻护院,姓谷。那谷护院也不在奴籍,但在陆家做事已有些年头,算得半个陆家人。
碧桃嫁人以后虽然脱了奴籍,也还是跟着芳菲做事。如今陆砚碧荷两夫妻随着陆寒南下,芳菲身边也的确很缺人手,怎么会让碧桃在家里躲清闲。
碧桃只说:“就怕夫人不待见碧桃了,碧桃哪敢偷懒?夫人让碧桃做啥,碧桃就做啥”
她是芳菲身边最活泼的一个,就算成了妇人,依然不脱开朗本色。许多时候,芳菲愁肠郁结,碧桃在她跟前凑趣说上几句,她的心情就会舒坦不少。
等小双磨好了一砚浓墨,芳菲提起笔来饱蘸墨汁,开始写这封回信。
主要是告诉陆寒,自己在乡下庄子里实验种植土豆和红薯,问陆寒东南一带可有人以此为主食。又着重强调了这些粮食可帮助百姓度过饥荒,让陆寒在东南也提倡人们用闲地种植。
写完了这些,芳菲思索片刻,才落笔写下:“君盼妾至之心,不若妾望君归之切。君为男子,尚有国事可遣怀;妾为妇人,只愿与汝相爱相守……分别虽只数月,却似已过三秋……”
最后,她才写了一句:“相见之日或已不远,请君勿念。”
这是她隐晦地告诉陆寒——我很快就要去和你团聚了。
如果顺利的话,如果……
芳菲才封上信封,柳儿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三个小跟屁虫。
“阿娘,我的信写好了”
柳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写好的一张信笺送到芳菲面前。
“好好好,让阿娘来看看。”
芳菲笑容满面地接过柳儿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平心而论,柳儿的信写得真是像模像样的,无论是字体还是文法,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尤其是作为家书,更不需要讲究太多,这样反而显出柳儿的本真。
“柳儿写得真好爹爹看了一定很会很高兴很高兴的。”芳菲摸摸柳儿的头夸奖道。
柳儿嘿嘿嘿地笑了,笑得很满足。
谁知那三个小的也纷纷朝芳菲挥舞着手中的信笺。
“阿娘,我们也写了”
“阿娘,也替我们看看”
芳菲诧异之极。这三个……他们好像刚刚开始识字吧?怎么就会写信了?
芳菲将他们三个的“信”拿过来一看,哑然失笑。
只见三张雪白信笺上分别歪歪扭扭地写着——
“爹爹,志儿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