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后,我拥有了许多朋友,有来自本专业的同学,有社团里的同好,还有做模特兼职时认识的业内人士,在都这种地方,根据六人定律,他们之中有的人听说过方应琢这个名字,但唯独不是从我口中提起。没有人知道我与方应琢究竟有怎样的牵连,没有人知道秦理与方应琢相识。
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提及此事,以一种平淡、波澜不惊的口吻。
钟歆迪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在心里重新组织措辞,腹稿打了半天,最终化作一个问句:“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隐约猜到了钟歆迪会这么问。
然而,预判出题是一回事,能够对答如流是另一回事。
我依然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钟歆迪是我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我在此刻感到了真真切切的困惑,忍不住宣之于口,将问题抛回了我的朋友,希望她为我答疑解惑。我问她:“你觉得我和他像是什么关系?”
“他喜欢你,这个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对吧?但你们没有在谈恋爱。”钟歆迪说,“就是这种关系。”
“……嗯。”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吃饭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们两家坐在一起吃饭,但最终谈崩了。”钟歆迪说。
我当然记得。因为涉及方应琢,我还问过钟歆迪,到底生了什么。
“那时候我还跟你说,生的事情和对方的隐私有关,不便于透露,”钟歆迪又继续讲下去,“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
“那天,方应琢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我父母也看得出我和他之间实在擦不出火花,尽管他们想让我联姻,但有时候‘感觉’也是一件挺玄妙的事情,所以他们也不准备强扭这颗瓜了。”钟歆迪说,“不过,方应琢的父母对我很满意,就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方应琢的父亲提了一杯酒,开始商量订婚的日子,结果方应琢直接站起来摔了杯子,跟他爸直接说,他不会订婚,他是同性恋。他父亲有高血压,一听这话,突然自性脑出血,当场被12o抬走。生了这种事,大家自然也就不欢而散。”
听完钟歆迪的讲述,我久久无法回神。
怎么会是这样……
经过这段时间和方应琢相处,我当然也看得出来,方应琢的状况与常人不太一样。
方应琢过分消瘦,有进食障碍,睡眠质量差,偶尔惊慌、心悸,一切症状都表明他患有心理疾病。
我没有想过,现在的方应琢甚至已经主动与家人分道扬镳,将自己放置于一条绝路之上,并且不确定我是否会与他同行。
我的心里实在太乱,只能先简单地对钟歆迪道谢:“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没关系。”钟歆迪抿了抿嘴唇,小声说,“这些事憋在我心里很久,讲出来也舒服一点。”
与钟歆迪分别后,我在医院大门外看到了方应琢。
方应琢撑着一把雨伞,独自站在大雨中。我向方应琢走去,站到了他的伞下。
方应琢见到身边忽然多出来的人,撑伞的手微微倾斜,为我遮挡住更多的雨水。
我却制止住他的动作,扶住伞柄,将雨伞推回原来的位置,同时,我慢慢靠近方应琢,吻住了他柔软的嘴唇。
这一吻来得毫无预兆,方应琢显然没有预料到。毕竟,在方应琢的心中,说不定我已经与钟歆迪再续前缘。方应琢作为承受方,一时之间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回应着我的动作。
我用没有缠住纱布的那只手扶住方应琢的腰,将这个吻逐渐加深。
方应琢称的是一把伞面宽大的纯黑色雨伞,拿在手里颇有分量,可以容纳三人躲雨,完全撑开时,就像在弥天大雨中凭空打造出了一座安全岛,在此刻被人身吻的情况下,方应琢撑伞的手微微抖,有水珠落在了我们二人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方应琢已经气息不稳,眼底像有水光闪过。他对我说:“秦理,我没有抽烟,你检查出来了吗?”
“嗯。”
事实上,这一吻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方应琢不知不觉的时候,我从方应琢的口袋里摸出了那辆宾利添越的车钥匙。
一套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我将车钥匙攥进了自己的手心里,这才松开方应琢。
手上的手环在24小时内不会起作用,从山里的别墅区来到医院,再加上缝针打疫苗、与钟歆迪交谈,除掉这些时间,我大概还剩下2o小时。
在这2o小时里,即便世界末日降临,我也要先把一些事情搞清楚。
就像方应琢常常对我做的那样,我伸出手捏住方应琢的下颌,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尖锐的犬齿,“方应琢,你这人很不厚道,瞒了我太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