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玉又喂了几条,这次倒没有迟疑,飞吞下去后展开双翅,飞到屋檐上整理羽毛,带着弯钩的喙塞到翅膀里,偶尔飞向天边,湛蓝色天幕下自由翱翔。
楼津见谢渊玉一直仰头看向天空,光线自他肩膀分割开来,上半身浸在一团明亮中,偶尔间墨浮动,竟然真有些君子世无双之意,他心中感慨对方惯会装模作样,又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只。”
对方似乎很喜欢动物,那日长街上的马是如此,如今鹰也是如此。
谢渊玉一笑:“多谢殿下好意,每日能喂小黑也足矣排解。”
这些天地间强大而美丽的生灵,还是不要多占,楼津养的已算很好,小黑每日还能自由翱翔,而大多数鹰隼都被拴上脚链,不用时便放进笼中。
微风拂面,楼津又懒懒散散地靠着,身上衣摆被吹得偶尔拂动,他身上是一种全然的不在意,但并不纯善天真,而像是在慢悠悠地梳洗羽毛的小黑,只等着一飞冲天。
谢渊玉目光转在楼津面上,几不可查地停了一瞬,忽然窜出一个念头,若楼津是只鹰,他大概不会养的如小黑一般散漫自由。
他会给对方拴上一条脚链。
楼津似有所感,偏头向这边看来,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眼睛微微眯着,带上几分凌厉的意味,谢渊玉看着,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温雅的笑意。
楼津转了目光,又继续晒着太阳。
阳光是那么明亮,远处的草地又那般绿,酷暑已经初现,而东面的一处天边却是墨云翻涌,滚滚天际中隐隐有犀利的闪电,紫红色鼓胀的雷电如树枝一样攀爬延伸,昭示着一场大雨快要来临。
而千里之外河东的渠水正在翻涌,泥黄色水浆滚滚,一次一次吼叫着向岸堤冲刺,挟带着千钧之力掼向岸边,天空的雨水几乎成了一道道雨帘,有人道:“大人,依这个下雨量,再有二日,这渠就被灌满了,这坝届时。。。。。。”
身侧有人指挥精壮男子用沙包堆积加固抬高河岸,来往间俱是匆匆,披着蓑衣:“大人,这岸堤是两年前朝廷拨款,陛下命三殿下监工修缮的,应当能抵御这次洪水。”
大人不言,只是在雨中看去,沉黑的雨水呼啸着,卷着波涛,仿佛是一只不知疲倦的鬼手在捶打吞噬着堤岸。。。。。。
第o57章不认账
金銮殿中,镌刻九条飞龙的红柱巍峨大气,五爪巨龙于祥云中腾跃翻涌,硕大龙目炯炯生亮,高台之上,一座金黄色龙椅庄肃霸气,殿中百官手拿笏板,皆是凝神静立,一丝响动也不敢,唯恐引得那九五之尊生怒。
刚传来消息,河东水患严重,三县决堤冲垮了大坝,而众人还记的,这坝不过两年前所修。
圣上威严的声音响起,平直语调听不出情绪:“诸位以为,这次治理河东水患,朕应当派谁前去?”
殿中有窃窃之声,似在商量,楼津面上毫无波澜,仿佛一柄剑一般站在殿上,仿若打量一场于他无关的闹剧。
几息之后,有人站出来:“陛下,臣以为水利使李逐可,此人熟知水利桥梁之术,又有修缮经验,能担此任。”
有人再开口:“陛下,臣以为方文可,早年担任河道总督,熟知水利水性。”
几番嘈杂,忽然一道声音盖住众人声响:“陛下何不派一位皇子前去,天灾之下人心惶惶,若有龙子治水赈灾,岂不是能大大安抚百姓之心。”
众人一熄,皇子亲临未尝不可,但两年前修缮堤坝,监工正是三殿下,如今重治重修,三殿下必不可能再去,五殿下又不管这些,如此一看,荷国之重只能是二殿下楼河。
楼河呼吸微不可察地一停,他不露声色抬头看去,却见龙椅之上一道沉沉目光落在身上,心中一跳,忙敛下视线不敢再望,只听得几息之后声音响起:“楼河,你去赈灾济粮,切记,一定要安抚百姓。”
一颗大石终于落到实处,楼河松了一口气,这才现紧绷的肌肉有些酸痛,按下内心中颤动:“儿臣领命。”
“倘若无事,诸位便散朝退下。楼津,你留下!”群臣依次退去,短短时间内,殿中只有楼津一人站着。
天子仍旧端坐龙椅,暗金色龙鳞散着沉凝的光,他脸上喜怒不辨,越显得天威难测。
“昔年拨款足有三十万白银,你说说,为何这岸堤如此脆弱,还撑不过三载?”
楼津站着,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神色,他低低冷嗤,一抹讥讽笑意挂在脸上:“朝中大臣说是天灾,既然如此,就按照天灾去治理。”
圣上垂睨着殿上之人,周身不见温厚良善,反而一身桀骜不驯之意,此番依旧微抬下巴,是那日挫了东辰人锐气之后的领赏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