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温凝何时如此肤浅了?
也不等他再说话,温凝拿着帕子又抹起泪来:“大哥若不愿帮忙便罢了,等二哥回来,阿凝去请二哥帮忙。二哥向来最疼阿凝,定不会坐视不理。”
说着便站起来,作势要走。
“阿凝阿凝,别……”温阑拦她,“罢了罢了,大哥过几日休沐便去找恕之探探口风。”若是让温祁那个混世魔王知道了,还不知会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子。
“但他若不愿意……你也不能怪大哥!”温阑加一句。
“那是当然。”温凝马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福身道,“劳大哥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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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春天向来到得晚一些,每年春节之后,还经常会逢倒春寒,天气比寒冬腊月还要阴冷几分。
今年不巧,乍暖的天前日突然下了场雪,竟又回到寒冬似的。
王勤生将门栓落得怦然一响,两手拢进袖子里,踩在雪上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骂咧咧道:“扒高踩低的东西!以前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想进门,做梦去吧!”
王勤生是王宥的书童。
王家家中并不富裕,但即便是在最揭不开锅的时候,王福也从不在读书上委屈王宥。
旁人有的,他家恕之也必然要有。
“老爷,说是二婶家隔壁的小姨子的叔父,我给打走了。”
王家只有一个一进的小院子,王勤生没几步便到了主厅,向王福回道。
自从王宥会试第一的消息传来,从前那些十年八年都未见过的亲戚们,亲戚们的亲戚们,甚至八竿子打不着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雨后春笋般涌了出来。昔日冷清的宅子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拜访。
王家夫人久病缠身,受不得这样的惊扰,便干脆大门紧闭,谢绝见客。
但最近除了这些单方面赶来认亲的“亲戚们”,也有许多朝中人找来。
虽说王宥并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王福瑞还是担心过于冷硬的态度会得罪人,因此每每有人敲门,都让王勤生过去看看。
此时王福正与王宥下棋。
王福年龄并不算大,今年刚刚四十有五。只是自从王夫人染病,家中每况愈下,他各种营生都做过,什么样的苦头都吃过,十几年下来,如今已是白苍苍,如同六旬老翁。
但他精神还不错,且棋艺精湛,两人在棋盘上厮杀互搏,毫不手软。
“恕之,勤生说你前几日只身去了一趟慈恩寺,是为何?”
前面又有人敲门,王勤生刚走,王福便问道。
提起这个,王宥眉头轻蹙,思酌一番才道:“日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称是一位故人,多年未见,约我慈恩寺一叙。我思来想去并未有什么多年未见的故人,但见那字迹苍遒有力,不是俗人所出,便照信中要求,只身去了一趟。”
王福执棋的手一顿:“你见到什么人了?”
王宥摇头:“并未。”
他一早过去,在那儿待了近两个时辰,并没碰到什么特殊的人,也无人主动过来与他攀谈。
“倒是碰到了鸿胪寺卿温庭春家中的大公子。”王宥道。
王福落子,缓缓道:“温大人为官数年,清正严明,从不参与朝中党伐之争,应该不会是他。”
“嗯,偶遇而已。”
“但你还是要小心些。”王福叮嘱道,“你出身寒门,月底的殿试倘若再能夺魁,便是我朝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那会扫多少世家士族的颜面,又会损多少王孙贵族的利益?他们若拉拢不成,难免会生出别的想法。”
王宥极低地哼笑一声,语气傲然:“他们能奈我何?”
王福其实也是文人出身。只是二十多年前,科举并未推行成熟,朝中对此异议颇多,尤其世家士族们,要他们将原本就属于他们的权益放手给寒门考上来的学子,无异于腿上割肉。
当年他同样会试成绩优异,满心期待在殿试中一鸣惊人,为寒门学子们扬眉争光,可惜……
他在殿试前莫名被人打成重伤,昏迷半月之久,醒来殿试成绩都出来了。
“恕之,我虽然一直希望你能完成为父当年未完成的夙愿,可……”
“父亲,我赢了。”王宥一子落下,嘴角勾起,志得意满。
正好此时王勤生步伐匆匆地走进来:“老爷,公子,门外京兆府参军温阑,称有事想与公子一见。”
王福与王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王福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娘。”
王宥敛目收棋盘上剩余的棋子,密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片刻,清声道:“请温参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