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虽然身着男装,但听人喊“姑娘”,还是下意识地回头。
应声望过去,便看到一位美貌妇人,蛾眉螓,风髻雾鬓,扶站在廊道的折角处。
这是……
细看之下,她眼角唇畔已有细纹,虽然笑着,仍然掩不住面上的病态,且看起来有些过于瘦弱了。
是王夫人?
“姑娘还未用膳吧?”妇人柔声开口,无端地动听,“我熬了一些汤,姑娘用一碗再走罢。”
说罢,也不待温凝回应,便转身往里屋走。
温凝一时愣在原地。
当年她带着裴宥满京城地跑,其实并未去过他当时的家,更未见过他的母亲。
她赶着回家,但……的确是有些饿了。
今日一大早出门,心系着放榜,早上只在茶馆吃了块糕点,后来被官兵追着跑了几条街,这会儿已经午后了,不止饿,她还渴。
罢了。现在不吃,今晚估计也是吃不成的,温庭春那儿还有一遭等着她呢。
温凝跟上了王夫人的步伐。
王夫人没带她去主厅,而是就在厨房里的一方矮木桌上,给她盛了一碗汤水煮的面条。
虽有病态,王夫人却一直面带笑容,温柔地看着温凝,直看得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小口小口地吃面。
唔……不知是否太饿了,味道真好。
“姑娘出自温府罢?”王夫人一笑,嘴角有两个精致的梨涡,看起来又柔又软。
温凝眨眨眼,未想到她如此通透。
“三月十八,宥儿出门,是去见温姑娘了罢?”
温凝一愣,夹面的手都顿住。
王夫人又笑道:“温姑娘放心,他并未与家人提及,只是那日他回来,身上沾了些脂粉香,我便猜到他该是与女子共处一室过。”
这……不愧是裴宥的母亲啊,常年卧病还能心细如尘。
也不对,裴宥的生母是长公主才是。
温凝心下心思翻转,却并不显露,只眨眼望着王夫人,不答话。
王夫人看她那副模样,掩唇笑了笑,道:“温姑娘敢于上门捉婿,却不想是如此谨慎的性子。”
温凝顿时想起自己的人设,垂下眼眸,幽幽道:“夫人说笑了……小女只是……只是担心会给王公子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倒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宥儿配不上。”王夫人替温凝将鬓角的散撩到耳后,“他惯来就是这样冷凝的性子,想是对儿女之事还未开窍,温姑娘莫要伤心才是。”
咦,王夫人特地喊她过来是为了安慰她?
“再吃一碗罢。”见她碗底空了,王夫人拿过碗,又给她盛了一碗。
幼时的温凝其实听王宥提过王夫人。
那时她便知他的母亲身体不太好,一年里有八九个月都卧病在床,他爹爹汲汲营营,赚来的一些银子都用在他娘身上。
因着温阑钻营医药,温凝没读什么书,却对草药有些了解,大放厥词带他去山上采灵药,他娘的病肯定就好了。
他也不反驳,跟着她去采药,后来那些药没有一味能用的,倒是能换些银子。
那时她就想,这哥哥的娘,应该是为极温柔的人。否则怎么养得出这样温柔的哥哥呢。
那时她还很羡慕他。
他虽家贫,可爹娘感情好,对他又极为疼爱,不像她,娘早早便不在了,她连她什么模样都未见过,爹呢,正日里公务繁忙,常常一两个月才见到一次。
不过上辈子她与裴宥重逢后,倒一直没见过他这位养母,也甚少再听他提及。
温凝又吃了第二碗面,还喝了一碗汤。
王夫人竟真只是温言细语地安慰了她一番,直说男女之事强求不得,让她别难过,说她家王宥外表看来和煦,内里是个冷傲的性子,女子找夫婿,还是温柔一些的好。
这话温凝是极赞同的,果然知子莫若母。
吃饱喝足,温凝慢吞吞往温府挪。
但任她再不愿意,也总是要归家。
果然,踏进家门管家就急匆匆道“哎哟我的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把她带去主厅。
人都没走进去呢,就听到温庭春一声暴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