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嬙兒。。。嬙兒看見母后了。她。。。她好美,就站在那兒,正沖我們笑呢。」
話音未落,她抬起一隻手臂,往那片空地虛虛一指,又說:「皇。。。皇兄,你快看,母后。。。母后她正沖我們招手呢。」
霍循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地上的碎石礫外,再無旁物。
他低頭看了一眼,霍嬙依舊看著那片空地,臉上還漾著一抹淺笑。
他心中更慌亂了,腦海里閃過小時候聽到的種種怪異傳言。
小時候,他聽宮裡的教養嬤嬤說起過,將死之人的眼睛,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一個人在彌留之際,甚至能看到已經故去的人的模樣。
第19章暗香浮動(十一)
這一瞬間,霍循只覺得手足冰涼,連心都是冷的。
他怕了,他怕這個與她一同來到這個世上的人,會像當年的母后一樣,撇他一人在這世上。
霍循垂眸,下巴抵上她的額頭,將她圈的緊緊的,就像他們還沒出世時那樣親密。
傳言總說,母子連心。
才出生的那位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取的小世子,似是察覺到自己母親的異樣,哇哇大哭起來。
任憑奶母如何哄,這哭聲都止不住。
霍循回神,他鬆開圈著她的手,把她的臉掰正,不讓看盯著那片空地看。
他又朝一旁手忙腳亂的奶母說:「嬤嬤,把孩子抱來給我。」
奶母將孩子抱來,他接過來,塞到霍嬙懷中,說:「嬙兒,你快看看,這是你與詹家三郎的孩子。」
霍嬙聞言,好一會兒,才將渙散的眼神凝聚幾分。她垂下腦袋,抱起寶寶,用額頭抵了抵他的額頭。沒一會兒,她的胳膊開始發顫,連抱寶寶的力氣都沒了。
霍循見狀,連忙從她手上接過寶寶,放到她腿上,讓她時刻看見。
霍嬙抬頭,沖他淺笑,說:「皇兄,寶寶和三郎。。。嬙兒就交給你照顧了,嬙兒好累。」
聽到她說這話,霍循忍了許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啪嗒啪嗒往下落。
霍循哭著乞求道:「不。。。不要,嬙兒,皇兄求你,不要離開我。」
霍嬙眼裡也蓄滿了淚水,看他的眼中滿是不舍和擔憂。她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抬手覆上了他的眼睛,試圖撫去他的眼淚。
很快,她的掌心被他溫熱的眼淚濕潤。
眼睛被她覆住,霍循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隨即耳邊傳來一陣極為虛弱的聲音。
「皇兄,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語氣越來越輕,話音才落,覆在他眼上的手沿著他的鼻樑開始滑落,從下巴滑到他胸口時,他一把攥住她的手,一次又一次把她的手都重覆在他臉上。
可每一次,那隻手都滑下來。
「嬙兒?」他喊了一聲,卻沒人應他。霍循垂眸看去,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半倚著他的胸膛,一動也不動。
「嬙兒?」霍循又喚了她一聲,依舊是沒有人應。
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卻是連半點都沒有了。
霍循沒有說話,只默默抱緊了她。
忽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侍衛長和幾個身手利落的侍衛腳步匆忙跑過來,說:「不好了,叛軍已經尋到了密道入口,他們馬上要追來了。」
密道有好幾個出口,為了防止叛軍將他們一行人一鍋端,一進入密道,他們就分路而行。跟在他們身邊的,除了幾個侍衛,便只有一個奶母和三個穩婆。
此話一出,一片譁然。尤其是那幾個臨時從京中尋來的穩婆,面色滿是慌張。
霍循掃了一圈,站起身,說:「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快收拾東西,分頭撤出去。祁侍衛長,你從手下撥出兩撥人來。一撥護送穩婆從最西邊那條密道走。」
待穩婆一行人離開後,他抱起寶寶,遞到奶母懷裡,又說:「嬤嬤,小世子就暫時拜託給您了。請您務必照顧好他。」
奶母說:「小王爺放心,奴婢這條命都是公主救下的。奴婢一定拿命護著小世子。」
霍循點點頭,朝祁侍衛長深深鞠了一躬,說:「祁侍衛長,這些人,我便交給你了。煩請你帶著他們,從最東邊那條密道離開。」
祁侍衛長哪裡受的起他的大禮,連忙跪下去,還回來。
奶母聽出他的話外音,忙問:「小王爺,那你呢。」
「我不能與你們一起走。那些叛軍要抓的是我,我若與你們一起,你們只會更加危險。況且,嬙兒她累了,我需得快些送她出去才好。」霍循聲色沉沉,仿若一切如常。
話落,他從一旁撿起裝滿了細軟銀錢的包袱,把裡面所有的銀票都抽了出來,給在場的每個人都塞了幾張後,把包袱交到了奶母手上,而後又言:「此誠危急存亡之際,小世子就交於各位看護了。我若活下來,比以侯爵之位賞之。」
祁侍衛長:「小王爺放心,我等都是受過公主和駙馬恩惠的人,縱是拼了身家性命,也定會護小世子周全。」
說完,他又看了奶母懷裡的小寶寶一眼,從懷裡摸出一個香囊,塞入了襁褓之中。
香囊里,是霍嬙出嫁前夕,親手繡的一道平安符。
聽她說,繡這道平安符的工序很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