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明在书房装了架子,专门放他拼好的乐高;架子对面是榻榻米,方便他坐那儿拼乐高。密码锁装好,他回头看手机微信,没一个人联系他。不联系就不联系,他拎上篮球出了门。
那俩人吃了午饭穷极无聊,外头暴晒,坐去了家网红咖啡馆消磨时间。张澍是各种拍,拍咖啡,拍点心,拉她一块撅嘴卖萌拍。万清最讨厌拍照,但为了俩人友谊,还是装模作样地配合她。各种角度拍完,一个修照片,一个刷家居家饰。
张澍修好图发了朋友圈。周景明评论:去哪了?
张澍回他在省里呢,晚会不热了再回去。回完看向对坐沙发椅里的万清,她翘着二郎腿,脚趾头上悠闲地勾着人字拖。她烦她去哪儿都人字拖,抬脚就把她人字拖掀了,一脚踢老远。
万清骂她,“有毛病啊你!”
张澍说她,“凭什么在上海你就人模狗样光鲜亮丽,回来老窝你就邋里邋遢?”
万清想捶死她,她开怀大笑。万清去把鞋子捡回来,服了,啥人都有。
旧雨重逢(十)
上午打完篮球,周景明去见了两位老同学。几个人茶馆叙了旧,回来的路上经过所准备拆建的高中,他看了眼,毫不留恋地就过了。
拆建的高中是他们几个的母校,上周张澍还特意来拍了组照片感怀,拍了当年他们所在的班级、所坐的位置。他没什么感触,时光流转,岁月更迭,拆旧才能建新。如同刚在茶馆里,老同学忆往昔情谊,他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他秉持的人生观是: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这些年他很少会想到她们,就那么几回,还都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有时候是他们六个人,有时候只有他和万清。
他和她们的关系很难条分缕析的言明。有出于本能的抗拒和烦躁;也有股天然的依赖和安心;甚至在某一刻超越了性别。和她们在一起烦起来就特别烦,舒适起来又特别舒适。非要分析的话:跟她们相处时他的情绪能得到最大化舒展,其原因是因为她们对自己很包容。这种包容是高于性别的。他们首先是人,才是男人和女人。
他少年时曾无数次想甩脱掉和她们的情感,大学后终于甩脱了,可他的人生并没有因此变得更精彩、更昂扬。特别是在社会上锤炼了好几年,偶尔回望中学时代他们的人生坚守,以及对未来的畅想和大无畏时,他总是能获得小小能量。尽管他年少时的鸿鹄志早已千疮百孔,也过着并不如意的人生。
他驱车去了大伯家,在阳台晾床单的大伯母笑着招呼了他,随即喊屋里写作业的周景和,要他跟他爸去电话。周景明说不用,就是绕过来给景和拿些客户送的水果。大伯母同他闲聊,先是说了张澍,说前一段在超市碰见她了,说这孩子笑起来还是那么喜恰;然后聊到万清,说上个月好像在护城河沿看见她了,她想过去跟她说两句话,那孩子绕个弯就不见了。说完装了些水果到盘里拿去厨房洗。
不多时在街上看人下象棋的大伯回来,他递给周景明一根烟,叔侄俩坐那儿沉默地抽。大伯话不多,自从小春意外后尤为寡言。周景明往日抽烟少,每回来免不了陪大伯坐一会儿,抽一支。
周景和也在旁陪坐,周景明问他两句学习情况,他都如实回答。每每提起他学习,大伯母都些许骄傲和慰藉,他学习好,比原先的他们几个都要好。回回成绩年级第一,是学校重点栽培的学生。
大伯母对眼下生活十分知足,儿子再有一年高考,今年又在新区置办了新屋。他们老两口每月有退休金领,她如今在商场当保洁,又多了一份收入。家中大事都井然有序稳稳妥妥,只剩安心等待将来儿子成家立业。
周景明从大伯家出来天色已晚,回家途中给张澍去电话,问她们从省里回来了没。
那俩人刚回来,也刚到餐厅落座,一面大快朵颐地啃骨头,一面聊万清委托张澍她妈给自己说对象的事。张澍为难地直啃骨头,“我妈认识的优质资源不是年龄太小,就是已婚。”
“多小?我可以拓宽年龄范围。”
“今年才十九?”张澍说:“985本+港硕,他爸在审计局,他妈是妇科医生……”
“十九都港硕了?”
“他跳级了。”张澍接着说:“还有个跟咱们年龄一般大,985硕+年薪税后六七十万,目前已经在上海落户了,就是……我妈说长相平庸了点。”
“多平庸?”万清看她,“我更注重智识和能力,外在形象无所谓。”
“都哪方面能力?”
“各方面能力,包括性能力。”
“滚蛋去吧你。”张澍想暴捶她,公共场合还这么大声。
“你滚蛋去吧。”万清服了,“你就不在意这块?”
“我是嫌你声音大。”张澍压低声,八卦地问:“你跟哲学才子不和谐?”
“热恋期和谐。”万清说:“后面一两年不怎么和谐了。”
“你们是因为这方面才分手?”张澍吃大惊。
“你激动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这话题又羞涩又刺激?”张澍骨头都不啃了,“因为性生活不和谐分手,多酷啊!”
万清懒得理她,反问:“你觉得两性关系里什么最重要?”
“能满足双方的情感需求,能提供有效的情绪价值,经济稳固……”张澍细数,“我只能暂时想到这些。”
“咱俩基本一致。我多一条性生活和谐。”万清认真地说:“以上层面能满足我,没房没车学历一般对我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