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回了车上,用力关上门,调整了呼吸后才接通。
她说:“你好?”
当江明珠听见“你好”的那一刹那,本能就把手机拿远了。那些她尘封的、遗弃的、不屑一顾的旧日情意汹涌着要把她淹没。她竭力克制着,她说不出话来,直到一分钟后她才说:“我是江明珠。”
车里的万清也把手机拿远了,重新调整了呼吸,得体地笑说:“我听出来了。”话落,江明珠就结束了通话。
她没有打过去,她扯了张纸巾盖脸上,然后输入江明珠手机号搜索她微信,好友验证:万清。
直到周景明母亲考完试,她们回去的途中万清接到张澍电话,她喜极而泣,说下午有个外地号跟她打电话,她不接,半天对方发短信说是江明珠。张澍语无伦次:我以为是骗子,我以为是骗子——
旧雨重逢(二十六)
当天晚上她们就约了饭,周景明出面组织的。
万清把驾考完的周母送回家,顺便也回了自己家洗个澡,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和化了淡妆;张澍下班也先回家换了衣服,细细打扮了番;周景明是下班直接去餐厅;江明珠是一直忙到傍晚,想回家洗个澡卫生间有工人,潦草洗把脸就出门了。
江明珠最先到餐厅,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她想抽根烟,见餐牌写着禁止抽烟也就罢了。万清是先绕到张澍家,接上她才一块出门的。怕她过于震惊,路上说了江明珠有个九岁多的孩子、以及和奶奶在外地卖烧烤的事儿。等她们俩踩着点到,周景明已经和江明珠聊一会了。
十年没见了,一番情真意切的激动自然是少不了的。张澍先心潮澎湃地啊啊啊了几声,然后用力地拥抱她。万清也伸了胳膊拥抱她,反倒江明珠有几分不自然。等那股澎湃的情绪过后,等都落座安静后,这都才细细地打量双方的变化。
万清暗暗地打量了江明珠,掩饰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给她添杯茶道:“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休息两三个月了。”
江明珠顺着话问:“准备什么时候回上海?”
万清说:“再休息一段呗。”
江明珠点点头,也没接话。
张澍没能很好的掩饰情绪,很吃惊,吃惊如今江明珠的巨大变化。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脸色暗沉发黄,裸露的小臂都是一块块疤。她酝酿着,沉默着,看万清和周景明风轻云淡地同江明珠攀谈。不叙旧,不提过往,只道如今的城市变化。
江明珠反倒看向她,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张澍同她对视着笑笑,无从说起。
万清闻闻她肩头,问她,“换香水了?”
张澍说:“是啊,上个月我妈送我的。”
周景明看着菜单,抬头问:“你们喝甜汤还是咸汤?”
万清看向江明珠,“甜的咸的?”
江明珠从包里拿出支烟,娴熟地点上,吐口烟雾说:“都行。”
邻桌有人说了,“有点素质行吗?能出去抽吗?”
江明珠慢悠悠地回头看那一桌,万清接过她手里烟摁灭,问周景明,“没包间了?”
周景明说:“我预定的时候都没了。”
江明珠收了眼神,说:“算了。”
万清看她鼻梁上的疤,问她,“怎么留那么大一块?”
江明珠老练地说:“有人喝了酒在店里找事,我过去干架,摔碎的酒瓶子碴溅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