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一边驾着车,一边恶狠狠地冲我挥拳,嘴里咬牙切齿地喊着:“喂,下车!马上!”
就在光头试图想办法逼停偏三轮的时候,摩托车小哥忽然冲光头喊了声“哒哒!”(缅甸语:再见)
然后车轮一颠,车头一扭,拐进了一条更加窄小的巷子里。这巷子很窄,只能勉强够偏三轮驶过去。
光头没办法,只得把面包车停在路边。不死心地徒步追了几步,但也于事无补。
“阿尼玛达!”
一声愤怒的咆哮,地动山摇。
偏三轮径直又往前开了一段,在确定光头不会再追上来之后,我这才有精力关注眼前这个人。
此刻,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他不仅不是光头的同伙,更不是莎莉的同伙。
因为他根本没有把车子往莎莉店的方向开,而是越开越远。
那么,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冒险帮我呢?真的是我认识的人吗?
满心疑惑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四处打量了下,我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来路被偏三轮占得满满的,背后是高高的灰白色的院墙。左边有一扇半开的木栅栏,里面的荒草有半人高,右边是锈迹斑斑的简陋的铁门。
太阳收敛起了余晖,天色蓦然暗淡了下来。夜幕初临,身边的一切显得更加荒凉破败。
风灌进巷子里,在我身后的围墙上打了个转,凉意毫不留情地钻进我的脊背。
这是哪里?他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4
一束刺目的强光骤然打在我脸上,是他打开了摩托车的前灯。
我下意识拿手去挡眼睛,从指缝中,我看到一个男人陷在逆光里。
他推开木栅栏,将摩托车停了进去。再次向我走来时,他已经取掉了墨镜,摘掉了头巾,手里拿着一个高瓦数的手电筒。
灯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斜切下来的一条长长的疤。
“拉哥?是你!”
我惊呼出声,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光头手上救下我的人,居然是拉哥。
拉哥“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那道长疤痕微微舒展了些。他朝前指了指,示意我跟着他走。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我脚步一顿,不肯动。
自从上次拉哥在莎莉面前维护了我之后,我就一直没想明白,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又救了我一次,而且还是背着莎莉,不,准确说,应该是背叛,不得不让我愈发心生疑惑。
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相信什么玛丽苏剧本。他一定别有目的。
而在不确定这个获救的代价是否是我能给得起之前,我是不会轻易跟他走的。
不久之前,我刚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丈夫石林给卖掉。从那天开始,我就将“人性诡谲”这四个字,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
无缘无故无代价的善意,我不敢信。
见我一脸警惕,拉哥也不勉强,只身往前走了几步,见我真的没跟上,突然转过头来,蹙眉开口。
“你就这么想待在原地,等光头来抓?还是等莎莉来接?别忘了莎莉是干什么的!做这个行当,多少和各区的地头蛇、小混混有几分交情。你敢保证,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不会被她的眼线发现?”
这句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我最害怕的软肋。
确实,莎莉既然会说出“你走不出果敢”这句话,肯定多少是有些把握的。
虽然我不知道拉哥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接连两次帮了我,几乎可以证明,他不会像光头和莎莉似的,分分钟想要了我的命。
这么想着,我咬了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5
拉哥带着我朝巷口方向走了几步,最后一个拐弯,进了一个更小的巷子,领着我上了一层窄小的楼梯。
楼梯很黑,没有灯。只有楼梯间的正中央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泡,灯泡底下是一张极小的暗红色木质桌子。
头顶上横着一道矮梁,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宾至如归”四个字。
这是宾馆?
孤男寡女的,他带我来宾馆干什么?
而且,这宾馆开这么隐蔽,哪里可能会“宾至如归”?
这乌漆嘛黑的,又山路十八弯地拐进来,一个客人和店员都没有,是正经开店的宾馆才怪!
我有些迟疑,在暗红色的小桌子前停下了脚步。
拉哥听到动静,回头看我,出声催促:“怎么了?走啊!”
我咬咬牙,还是没办法劝自己迈动脚步。
缅甸不仅有红灯区,更有金三角。
这里的形势只会比正常人想象的更复杂,而且莎莉之前也提过,要我不要幻想靠拉哥,等拉哥一出事,我还是得乖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