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看不懂陆绥的操作,但能感觉到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没有追究。
比起他如今在美术史上的成就,她当初更看好陆绥的油画,那时的他拥有最全面的技法,和常人难以企及的灵气,说他是才华横溢也不为过。拥有才气的人很难做到像他那么勤勤恳恳充实基础,而基础扎实的人的画面又没他那么灵动。
当时那幅示范的风景色彩就仿佛是给受够应试教育荼毒的姜既月,一记响亮的耳光。
从此以后,他便是那焦枯荒野上的甘露。
就同《最后的晚餐》中耶稣身后的那扇窗一般,直击当时她的灵魂。
哪怕是有人质疑,她可以清楚肯定地告诉任何人,那时的陆绥没有自己用记忆美化过的痕迹,他就该如此。
他失神打翻了凳子上的松节油,瓶盖没有拧上,橙黄的液体滴落下来。
他从来都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陆绥,你怎么了?”她担忧道。
“没事,没事。”
慌乱地把瓶身扶起,用纸巾擦拭油渍。
“先送你回家吧。”他不想让姜既月继续看到这个慌不择路的人了。
她理解他的决定。
“不过,这个门锁是不是坏了?”姜既月一边摇晃门锁一边问他。
他走上前查看,应该是锁芯坏了。
本来画室也没有完全装修好,所以也就没有换门,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差错。
“看来我们今晚是走不了了。”她无奈摊手,还指了指天,“老天爷也不让我回家。”
窗外的雨也没有停歇,仍乐此不疲地不断增援。
陆绥苦笑着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在他给画室装了一个壁炉,不至于冻死在这里。
“你去把工作室的沙发搬过来。”
姜既月指挥着陆绥,布置枕头城堡。
陆绥搬完沙发后烧起了壁炉,火烧得很旺,照得身上暖融融。
沙发是正对着壁炉,姜既月把枕头放在一头,美滋滋地躺在上面,拍了拍对陆绥说:“上来吧,这里还很空。”
陆绥摇着头拒绝了这个邀请,他打算打地铺将就一下。
“快上来,陆绥,晚上我一个人会冷的。”她软着声撒娇,壁炉烧得很旺,没有冷这个可能。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邀请,他同意了。
她有枕头不睡,便要睡在陆绥的手臂上。
这一晚他们的呼吸声均匀,伴着窗外有节奏的雨声,和不时噼啪的柴火声。
第38章阿多尼斯的花园
她的睡姿从来就没有安稳过,白色绵软的枕头早就不翼而飞,只剩一片角落被压在陆绥的手臂之下。
被禁锢在陆绥结实的臂弯里,她的动作幅度才得以克制。
他的鼻尖凑近她的发丝,一股淡淡的橙花香,让人感到格外安定。
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早晨的第一缕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在他的睫毛上。
轻微颤抖着睁开眼睛。
不出意外,右手手臂已经僵硬麻木,但他感到的不是蚂蚁啃噬般的痛苦,而是密密麻麻的甜腻。
“睡得怎么样?”姜既月伸着懒腰问他,脸上还带着困意。
“还行。”陆绥虽是这么说,嘴角翘起的弧度却难以掩盖。
姜既月一把,将他推下了沙发。
霎时,他失去重心,向前倒去,要不是反应及时,早就摔了。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调侃道:“当初,是哪个混蛋说我的沙发不舒服的?”
陆绥没想到自己还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没想到姜既月这人居然如此记仇。
他席地而坐,佯装碰瓷。
“这张沙发可舒服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的。”面不改色、大言不惭地痛骂着那个混蛋。
有她在的地方能不舒服?
姜既月送了他一记白眼。
向落地窗走去。
她想看看院子里的那棵枯树有没有经受住暴雨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