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持续了数十秒。
陆星延忽然往后退了退,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间客房。
没走几步,他停下来,反射弧绕回正轨,又折返刚刚房间,扶着门框问:「你谁,来我家阳台玩跳楼呢。」
男生语气不太友善,高高瘦瘦,穿深色卫衣,偏头倚门的动作让他露出半张脸,可以看到他皮肤很白,眉宇间积聚不耐。
沈星若很快将这位不善来者与「陆星延」三个字划上了等号。
她没接话,静了会,从飘窗下来,朝他点了点头。
听到屋外声音时,裴月正在陆星延书桌前摆弄檯灯,力求找到最完美的光线自拍。
一听动静,她收了手机就匆匆往外快走。
「你怎么回事,大晚上在人家女孩子门口吵吵闹闹,合着你这是知道我在房里等着呢?念书没见你脑子转这么快,对付我你倒挺有一套啊。」她上前,捏住陆星延耳朵就开始数落。
「妈你鬆手!」陆星延皱着眉。
见沈星若从里头出来,裴月摁了把陆星延脑袋,又换上笑容,对着沈星若关切道:「若若,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刚到这边还不太习惯?还是这小子吵着你了?」
沈星若:「不是,裴姨,我刚好起来喝水。」
看见满脸写着「我他妈心情不好」的陆星延,她神色未变,礼貌地点了点头。
裴月这才想起给他俩互相介绍:
「对了,这就是我儿子陆星延,也不知道像谁,脾气差又不会说话,若若你别介意啊。」
「这是你沈叔叔女儿星若,高考得回户籍地考试,所以今年转回星城来了,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对了,星若也去明礼,在学校你多照应点。」
陆星延:「高考还一年半,这么早转过来干什么?」
他表现出来的不欢迎,就差拿个扫把在沈星若门口来回扫地了。
裴月又狠狠摁了把他脑袋,递过去一个「给我闭嘴」的眼神。
其实在裴月看来,这两人也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两人同一天出生,一个凌晨,一个半夜,当时取名也商量着都带了个「星」字,两家人还玩笑着说以后要做儿女亲家。
只是沈光耀后来带着一家人去了汇泽那边发展,大人还常联繫,小孩儿就没再见过了。
这一介绍谈及往事就有点剎不住车,她又高估了小孩的记忆力,当她兴致勃勃说到「你俩光着小身板在一个小泳池里游泳吐泡泡」的时候,两人表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裂。
而她一直说到「週岁那天你俩还穿着同款开裆裤抢奥特蛋」才发现,气氛好像有一丢丢尴尬。
不,是两丢丢。
「咳,那什么,时间好像也不早了,若若,你早点休息啊。」裴月摸了摸今天上午刚烫的卷髮,又悄摸着拧了陆星延一把。
陆星延像是没感觉般,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
在他妈左一句「光着小身板」又一句「同款开裆裤」的召唤中,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女的,就是今天高铁上,泼了中年发福男一瓶矿泉水的白孔雀。
但,这只白孔雀的记性彷佛不如他。
………
淋浴哗哗从头顶衝下,在髮梢又聚成一小股细流沿着下颌脖颈,淌过胸腹。
陆星延仰面迎着花洒,很多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也有很多画面在脑海中不经意间串联起来。
难怪从高铁站离开的时候,许承洲说看见了他家的车。
出了浴室,他边擦头髮,边拿手机翻相册。
相册里有张照片是陈竹趴在一个男生肩上,笑得灿烂。
今早看到照片去问陈竹的时候,陈竹还挺坦荡,「这我邻居家那小哥哥啊,我不是常跟你们说吗,帅不帅帅不帅?」
她一开口还没完了,「你是没见到真人,他真是又酷又可爱!站着都和小松树似的,特挺拔!虽然他现在在国防大学吧,但天高皇帝远的,我可得时不时发点照片让他记得我这个正牌青梅竹马!」
陆星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总之「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听起来让人有点不爽。
往下翻,可巧,又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轻嗤了声,将手机往床上一扔。
………
这一晚陆星延都没睡好,黎明时分窗外天空泛起鱼肚白,他才枕头盖脸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