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思绪仅在一瞬,容云鹤看了眼同样没有就寝打算的燕归,出声邀请,“陛下,手谈一局?”
棋盘一摆出,就摆了好几个时辰。烛光摇晃了大半宿,修长的人影倒映在内门,即便是相对而坐,也足以让宫人浮想联翩。
鸟雀啁啾,燕归刚醒时,觉得胸口有点闷,像压了块巨石。没睁眼,皱眉伸手一捞,触手的东西却是极软、极小。
他猛得睁开,才发现某个睡得口水横流的小东西正趴在自己胸前,他随手捏的正是她的小耳朵。
指节微动,便碰到那绵绵的脸,像他最厌恶的那种带着香气的糕点,一戳便能陷进去,再流出甜甜的馅儿。
他的里衣不知何时被扯开,大敞胸怀,这小东西也就毫无隔阂地贴着他睡。一只小手握成软趴趴的拳头放在身前,闭眼时浓黑的睫毛极为明显,随着呼吸起伏扇过他的肌肤,轻柔得不可思议。
燕归眼中向来无美丑,他并非分辨不出,而是从来不在意,时日久了,便也觉得都差不多。也就在此刻,他望着小东西静静睡在自己胸前的模样,睡颜极为乖巧,似乎就懂了他人说的“可爱”是个什么意思。
小东西的确有些可爱。
耳朵被捏着摩挲了几下,幼幼抖了抖,梦中发出不满的“呜”声。燕归兴致勃勃,觉得这反应好玩极了,正准备伸另一只手,头顶忽然覆下阴影,他亲点的相国正阴森森地看来。
燕归:……
一刻钟后,燕归与容云鹤俱收拾完毕,穿戴一新。
他们同在乾宫洗漱,虽不在同一房,可当两人会合,各自身后的宫女对望时,空中气息就莫名有些黏腻。
暗地里,宫女眼中都闪着灼灼的八卦之火,便是暴君的名声也没能熄灭她们的热情。
陛下寝宫难道没进过其他人吗?当然有!早先那些谄媚讨好的大臣,几乎是每日换着法子给陛下送美人,清纯的、妖娆的、温柔的、活泼的……哪个不是待了不到一刻钟就被折断手脚扔了出来。
容相却整整待了一夜,一夜!
最重要的是,容相此刻依旧神光焕发、风采不减。反观陛下,似乎、隐约……有那么点憔悴。
皇宫的小道消息传得何其快,早朝时,该知道的朝臣们也基本都了解了昨夜的事。
朝臣本大都是老学究,为人相当正经严肃,架不住流言太可怕。因为等事情传到他们耳中时,已经差不多有了九九八十一个版本。
什么陛下容相夜间大战三百回合,什么寝宫棋盘散乱、棋子飞溅,桌椅龙榻各留了不少可疑的凝干的滴蜡……
他们呆呆愣愣地听着这些传言,等真正看到这二位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不能控制住扭曲的神情。
说起来、容相……这么厉害的吗?
朝臣们暗搓搓地抬首投去目光,随即一愣。没看到传言中容光焕发的相国,第一眼注意到的都是被陛下牵着走进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步子都走不稳,基本被陛下牵着走一步,她才无意识跟着慢吞吞挪三步。脑袋上柔顺的乌发似被梳过,不过显然那人技术不大好,两个花苞松松垮垮,还洒下几缕,随时会松开的模样。
众人就这样直愣愣盯着,看着人从后殿被带上了龙椅前。
最后陛下把人一抱,放在了腿上,笑道:“这是善欢郡主。”
群臣齐齐一抖,不为话中内容,而是为这个笑。顿时哪儿还想得起不对劲,只顾着祈求陛下今儿别注意到自己了。
燕归要正经上朝,不会有其他缘由,要么为杀人,要么就是寻着什么有趣的事。
石喜开始收折子,因周朝上下行事风格大变,收上来只有四五本奏折,上述的都是比较重要的大事。
燕归一目十行,将其中一本摔下,“石喜。”
石喜领意,挥手令侍卫押人入殿。上来五位,正好是方才折子中所提犯了事的五人。
写奏折的大臣头俯得更低,原来陛下比他想的要更清楚,连人都已经抓好了。
“朕今日不想直接杀人。”燕归言简意赅,眉头挑起,说得风轻云淡,“几位大人虽有罪,但也不都是死罪,朕作为一国之君,总不好太过残暴,诸位爱卿觉得可是?”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谁敢反对?陛下不就是要玩新花样么。
“这样。”燕归玩着小姑娘肉呼呼的手,唇齿含着笑意,“朕对着这五人,依次唤善欢郡主五声,若她回的是‘呜’便杀了此人,回的‘嗷’便放了此人,如何?”
大臣:……???
陛下在说的什么,为什么这种玩法他们一点都听不懂?
至于善欢郡主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为什么回的会是“呜”和“嗷”,他们就更不明白了。
他们不明白,也不傻,个个都木着脸应是。反正这五个死了不可惜,不死也没什么,随陛下怎么玩吧。
燕归开始唤人。
幼幼仍在点着脑袋瞌睡,小孩儿睡得时辰长,早朝这会儿对她来说太早,根本清醒不了。燕归看了看,低头戳了把脸,“善欢?”
没应,好半晌,殿下的大臣伸长了耳朵也没听见动静。
燕归不厌其烦,对着人又唤道:“善欢。”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听得大臣们耳朵都要发颤。
热乎乎的气扑在耳边,小耳朵再度抖了抖,幼幼很不开心,她想睡觉呀,而且她也听不懂这称呼,于是嘟着嘴就“呜”了下。
燕归笑了,一挥手,第一人立刻被侍卫拖了出去,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