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有灵根的不会失去,生来没有灵根的也不会拥有。难道没有灵根的凡人生来就是被欺淩的吗?被魔族、被妖兽、被堕落的修士?”
师父揉揉他脑袋:“小瞧了你,才几岁啊,就想这麽多。多思无益,不如多练剑,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让你探索这一切,否则只能是无病呻,吟。”
小赵刃道:“这话不是我想的,是夫子教的,但我觉得很有道理。”
师父笑笑,专心教他练剑,“练剑,你需要剑。”他能预见弟子坎坷的未来,只有剑才能保护他。
如他所料,这个满身尖锐疑问的小少年,确实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鹤羽尊者不知道小赵刃从何处习得的倔强与勇气,他几乎从不低头,也不屑掩饰自己的不同。
鹤羽尊者清楚徒弟的风评。离经叛道、近乎疯魔……但鹤羽尊者只是一笑置之。年轻一代修士的恩怨,自有他们自己处理。他清楚,他们师门的长辈与他一样,看似不闻不问、形同纵容,实则自有分寸。
如果小徒弟是散修,有摩擦的修士,打了就打了,有本事就行。偏偏小徒弟是个宗门子弟,面对气势汹汹找上门来的同道修士,鹤羽尊者只好打着太极,意思意思给些补偿。同道修士心知肚明,找过来也不单纯是给被赵刃揍过的弟子讨说法,只是给自己挽尊,很快就翻篇了。
但鹤羽尊者还是觉得不够,他需要给赵刃更大的成长空间。赵刃还没有泛舟东海,还没有夜宿南域雨林,还没有看过西北的漫漫黄沙,还没有见过衆生百态,更没有真正看清自己。在他看来,把赵刃留在剑门山、留在北地,是保护,也是同化,更是慢性死亡。
作为师父,即使他再不舍,但也不得不赶赵刃离开。尤其是魔族异动频频,他担忧仙魔大战再度降临。
他会带领剑门山守在最前锋,赵刃也会沖在前线。战场兇险,他怕赵刃还没有成长起来就夭折,怕赵刃寻觅一生、懵懂而死。
鹤羽尊者知道他在找什麽,也知道答案,但他不能说。有些事只能自己来,没有任何人能代劳。
自己走出来的,是路;别人给的,是地图。
赵刃如游魂,看着自己从幼年到青年。流光倒影中,鹤羽尊者负手而立,赵刃随着从前的自己一同回首,在剑门山门口望见了伫立山峰的鹤羽尊者。
他自血魔大阵出现后愈加沉怒的心,忽然就空灵起来,只觉一阵舒畅,很想将这份畅意分享出去,在写到最后一句话时,对面突然有了回应:【你从那里来,你无法割舍。】
赵刃长笑:【是,我从凡人中来,我永远无法割舍他们。我学剑是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强大到我足以保护我的亲友不再任人屠戮,保护和他们处于同一境地的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
【我的剑刺向敌人,守护要守护的人,这就是我的道。】
秦念微笑:【恭喜!我先行一步,出秘境了,你继续处理。】
赵刃一时错愕。【暮寒雪霁】早就能出秘境,却留在这里,他不难猜出是因为什麽。
先前他模模糊糊感知到的隔阂,也因为方才的一席话消失。他看得出来她很忙,绝不是拖沓之人,却为他驻留。
他问:【你为什麽等我?】
秦念回道:【顺手而为,不碍事。】
赵刃一方面庆幸自己没有耽误她忙正事,一方面又有些失落。无论困在流光城的是谁,她都会搭一把手。
可转念一想,就算是其他修士,也不一定能联络上她,他唇角扬起。
秦念与虚影道别,凭着感觉往沙漠深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眼中仍然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她踏出一步,似乎穿过一层水波。
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水钻入秦念脑中,秦念口鼻暴露在水流中,不慎吸入冷水,连忙掐了避水决,凫水而上。
甫一出水,几颗熟悉的脑袋便吓得缩了回去。待看清是秦念,宋微寒伸手拉她上来。
除了师罗丹等人,还有许多眼熟却无甚来往的修士,应当是宗门子弟,此时正各自聚在一处,门派间泾渭分明。
也有三三两两的修士乃至独狼,姿态随意地坐在角落里,目光却清明,一错不错地观察着四周,秦念猜测是散修。
她忽然冒出一句话:“他们都是从古战场秘境出来的吗?”
师罗丹挤眉弄眼:“是啊,你来得正是时候,再过半刻钟,通鑒石就要开了呢。”
通鑒石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器,蹤迹不定,现身时要麽是盛世,要麽是乱世。
以坤宁界目前的形势,实在谈不上盛世,只怕仙魔大战真的要重啓了。怪道周围的修士虽则面带笑意,可眉目间却有沉思之色,寡言少语,气氛沉闷。
天色微暗,秦念抽出心神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与火山口类似的圆环山内。
一片幽蓝色湖泊静静流淌,倒映着满天星斗,被风吹起的水纹涟漪搅碎了星月光辉,湖面上一闪一闪的。
湖心有一块瘦长的石碑,三层竹楼高,古朴厚重,此刻在月光与湖光的交相辉映下显露出一丝光彩。
在一丝丝的颤动下,石屑脱落,石碑的光晕沖出沉闷灰石的压制,呈现出玉质的色泽。
通鑒碑,要觉醒了。
……
各宗长老在到漆鲸祖地的第一时间,就在通灵玉上联系自家弟子。
这批弟子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上古秘境重啓,长老们希望他们能先进入秘境,然而却久久得不到答複。
一问才知,他们竟然在赶来的路上就被卷入了秘境。不止宗门子弟,许多声名斐然的散修也进了秘境,还恰恰就是这上古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