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蕙心盯着白纸黑字,又打量容桐。容桐知她心中疑惑,便解释道:“家父还爱酒,每每出了赌庒,无论输赢,都要赊七、八坛酒,喝个精光。因此家父每每皆醉醺醺还家,眼光昏花,我给他留的书信,只有将字尽量写大,父亲才能留意、读清。”
常蕙心点点头,表示理解。容桐得到她的回应,不好意思一笑,埋头又继续写另外一张,这些留书一共十份,乃十物谜面,谜底便是家中十处隐秘地方。
容桐将这十张留书压在自己坐的那只矮凳下。
“这些谜底,令尊猜得出来吗?”
“父亲才学远胜于小生,这些谜语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那令尊一次就把十处都猜到,岂不能统统将碎金全集起来?”
“不会的。”容桐笑着摇头,看来他已熟稔父亲的习性:“家父性急,除了赌博喝酒,再没有第三件事他能坚持一刻。家父每次猜完第一张,就迫不及待去找银两钱财了。”容桐用指头拈着金子,一一藏于隐蔽处,笑道:“这次阿爹要找的,不是银两,而是碎金。”自遇常蕙心之后,容桐首次流露出自信的目光。他在无意间侧头,正巧对上常蕙心的目光。
笑容还保持在容桐脸上,他发现常蕙心也在笑。
两人尴尬须臾,各自敛了笑意,转而沉默。
“不知……姑娘籍贯何处?”容桐轻声缓问:“令尊令堂如今可是在家乡颐养天年?”
“他们都去世了。”常蕙心只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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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桐藏完金子,便开始收拾上京的行囊:几件衣物,大多都是书。
容桐将包袱背在身后,领着常蕙心出村去往最近的市镇——璋县。
“不要去这里。”临近入城,常蕙心突然改了主意。
“怎么了?”
常蕙心不由自主地摇头,她发现自己的双唇不受控制,牢牢粘紧在一起,张不开,再说不出话。
璋县是她被害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已经不惧怕了,但事实告诉常蕙心,一旦靠近这座城镇,她的身体就会不可控地剧烈颤抖起来。
容桐关切道:“还是冷么?”
容桐蹲下来,从自己的包袱里再拣了件袄子,绕到常蕙心身后给她披上:“小生的棉袄,姑娘将就着穿会,等进了城你再拣喜欢的买。”
“走,进城去!”常蕙心突然抓了容桐的手。她的声音特别响亮,把容桐吓了一跳。容桐不自觉地后退,手也欲抽出来,却发现常蕙心将他的手扣得死死的,根本抽不出来。
容桐不明白常蕙心这又是要做什么,他的双颊唰地又涨红了。
常蕙心拉着容桐,大步流星地往璋县里走。容桐起先跟不上她的步伐,拉就变成了拽,后来容桐半走半跑,终于追得与常蕙心齐肩,拽就还原成拉,又由拉变牵……
容桐低着头提醒常蕙心:“你手心都是汗。”
常蕙心手心的汗太多了,涔涔像流水似的,而且是雪水,冰冷冷刺骨。她的手起初抖得厉害,瑟瑟犹如北风吹孤枝……
常蕙心给自己置备了四套衣裳,另外给容桐也置备了一套。因为要赶着上京,不能订做,她挑选的全是成衣,价格偏高,常蕙心均毫不犹豫买了下来。
掌柜认识容桐,知他家境糟糕,这会突然冒出个美娇娘,同容桐手牵手,还给他买衣裳,掌柜的禁不住就打趣容桐:“桐小哥,你福气真好,哪里遇着的贵人?要转运啦!”
容桐不好意思又埋头,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双手却来回地摆:“没有没有,掌柜的你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