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脚不沾地的梦境降落回现实有些吵吵嚷嚷的教室后排,人还稍微有些不真实感。
难道他内心深处渴望的是这种东西吗??
…恕他不能接受。
正好是热闹的下课时间。教室前面有人在问问题,有人在打闹,有人埋着头整理书箱。
讲台上陆廷高大的身影正背对他们在修那块希沃白板。
他是班长也是电教员,因而有什么问题全都找他。中间隔着许多个人的距离,陆廷侧过脸跟不知是谁说话。侧脸英隽,鼻梁高挺,像画报一样,离他还怪远的。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遥不可及,与他无关的陆廷。
落差感。
梦中他潜意识地认为,只要自己变得够现充,够潮流的话,大概就能自信放光芒地在陆廷面前与他谈笑风生吧。
严墨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清明,这会儿才有了清晰的回到现实的实感。
*
高三晚上三节晚自习,上到十点半下课。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后五分钟,所有教学楼就熄灯锁门了。
因此铃响之后是放学高峰期,走读的住宿的都一起往外走,整条走廊被挨挨挤挤的脑袋占满了。有些人直接是回宿舍的,有些则是趁还有时间,去找路灯或走廊灯等蹭灯光再看一会儿书的。
严墨因为刚睡了一觉,下课后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又吹了吹风,这才回到班里。
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个人在收拾书包。
他抽了两张纸巾随便擦干水珠,此时教室外面下班的班主任提着包路过,她砰砰敲了两下门:“剩下的人动作快。”就走了。
在她之后进班的是陆廷。
大概也是被叫去交代班里的什么事情了。老八那些人急着回宿舍也没等他,先走了。
陆廷难得有像这样落单的时候。换平时都得从人堆里找他。
严墨将眼镜收进盒子里,低着头收拾书包。经班主任这一催促,班里的人又快速离开了几个。
教学楼下,昏黄的路灯下一大片全是学生们熙熙攘攘回去宿舍的身影。
楼上还亮着灯的教室里,隔着一张空课桌,陆廷和严墨两人一坐一站,收拾各自东西。
气氛十分平静,还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除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别的。严墨拉上书包拉链。小单词本则习惯性地揣进校服裤兜里。
收拾东西时,他莫名其妙又想到刚才的那个梦。
还挪威吃鹿肉……
说真的,有机会他倒很想亲自当面问问看梦里的那个他自己,问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估计他也不敢正面回答自己吧?
陆廷的身影从他身侧走过。
他上讲台擦了黑板,顺手捡起一个纸团丢了。最后走到前门后的电闸那,看班里只剩一个人,正在背书包准备离开的严墨。
陆廷询问:“我关灯了?”
严墨回神,这才发现现在整个班里只剩他们两个还没走了。
“好。”他背好包。
趁楼道里灯还没灭,得快点回去了。
陆廷关了灯之后,黑夜便潮水般淹没了这个空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外面学校路灯的黄光安静地透进来几分。他从上面下来,回座位拿他刚才忘了拿的书包。
此时严墨的身影已经绕过最后面那张课桌,打算就近从后门离开。
又是安全着陆的一天。
“拜拜。”严墨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说道,跟后方一无所知的陆廷做今天的告别。
——梦里的健谈和现充都是假的。光芒万丈的现充之王也是假的。
现实中的不熟,生分和形同陌路才真相和事实。
说起来,挪威驯鹿肉是什么味道的,烤肉?还是……
空荡寂静的教室,一声清晰响亮的肠鸣声骤然在两人之间炸响。
说是炸响毫不夸张。
让人从未觉得这个教室如此死一般的寂静过。
笼罩在黑暗里,严墨的脸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红透了。
该幸亏现在是关了灯吗,刚才那声实在狂野,像一只饥肠辘辘的巨蛙。这让他想欺骗自己或许后面的人听不见都没有法。
严墨用力闭了一闭眼。
世界上所有正在单恋的人都会受到一种诅咒。
一种在自己暗恋的人面前出丑几率会超级翻倍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