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卖出去的是她,不是你。”谢怀则有心点一点她,这毕竟是卫婵的亲妹妹,若是别人,他才懒得管呢,甚至话都不想多说。
卫好急忙道:“那时阿娘带着我们姐妹俩逃难到了京城,我刚两岁,什么事都不大记得,阿娘又重病,不卖姐姐卖谁呢,而且姐姐不也因为卖身进了公府,能得以跟姐夫成就良缘。”
若是她卖身进的公府,这个机会给她,不是给了姐姐,她难道就不愿意?
世子比外面的男人好上千倍万倍,纵然是做妾,她也愿意。
“这大半夜的前来,您是不是饿了,炉子上还有温着的汤,我给姐夫盛了一碗来。”
她素白的手放在白瓷碗上面,被月光一照,很符合书本中说的十指纤纤,宛如藕芽,这样白嫩的一双手,谢怀则却想起了卫婵的手,她的手也很纤细,但指腹有些粗糙,骨节略有粗大,是常年做粗活儿才会这样。
她妹妹如此白净的一双手,一看就知道,纵然从前一家子过得不富裕,卫婵也没舍得让自己的亲妹妹做太过伤手的粗活儿。
碗中飘着袅袅的水汽,一股喷香扑鼻而来。
“是鸡汤?”
“是,昨日特意买的鲜松茸炖煮的鸡汤,本想给阿娘补身子的,谁知……”
谢怀则出了一口气,面色逐渐变得严厉:“你可知,你娘刚去,头七还没过呢,你就开始食荤?”
卫好愕然,顿觉手中的鸡汤烫手起来。
“你姐姐宁愿顶着被公府惩罚,也要回来见你娘最后一面,为母奔丧,你也是亲生女儿,居然如此犯戒,你在想些什么?”
卫好忍不住争辩:“这,这个是我看姐夫好似饿了,才端上来的,并不是我自己要吃。”
谢怀则毒舌起来,那些仕林大儒都辩不过他,要被说的羞愧,不然梁家小侯爷也不会三番五次被他堵的说不出话,而在外面散播他是分桃断袖的谣言了。
“你姐姐在里面守灵,你在外面担心我饿不饿?”谢怀则嗤笑:“你跟你姐姐,还是丝毫都不像。”
“怎么了,站在这里做什么?”卫婵出来,就看到卫好含着泪水的眼睛,手里的鸡汤,还有谢怀则冷漠的脸。
“什么都没做,我不用你管!”卫好端着鸡汤,转身就跑掉,连话都不愿意跟卫婵说。
卫婵默然:“这孩子,其实没真正吃过多少苦,被我给宠坏了。”
“穷人家的富贵小姐,可不是好事。”
卫婵看了一眼谢怀则:“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家里虽然穷,但我妹妹很懂事,会揽一些洗衣裳的活儿回家来干,可烧木柴也要钱,姑娘家整日接触冰水,对身子不好,我就不让她做这些,只是给我娘做饭。”
“懂事?看不出来。”
“富贵迷人眼,也会乱了人的心智,你把她捧的,过得比小官家的小姐还舒服,整日有人伺候,鸡鸭鱼肉不必说,可以随意的吃,随意的买,她年纪还小呢,哪里会想明白,自然羡慕这种生活,也就不觉得深宅大院有什么可怕。”
“你在我身边,在公府,很可怕?”
卫婵笑了笑:“好吧,我遇到的是护短的世子您,但凡换了个别的世家公子,若是遇到有后台的广宜公主欺负我,因不愿得罪皇后,是不是也就顺水推舟,让她弄死我了?”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不过是个买进来的丫鬟,对很多人家来说,为了一个丫鬟得罪靖江郡王,很不值得。
“你这妹妹,心有些大了。”
两人的亲娘刚死,她居然有闲心给自己姐姐的男人送鸡汤,还是两人单独,毫不避嫌。
“她还小呢,心性不稳,一朝富贵难免移了性情,看见的那些男子,大多都是些粗笨的庄稼汉,哪见过世子这么出色的公子,小姑娘有些心思也正常。”
谢怀则不太满意:“你到是大度,一点也不吃醋。”
“哦,那世子瞧得上我妹妹吗?”
“怎么可能,我又什么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喜欢?”
卫婵耸耸肩:“那不就得了,我想赎身出府,不能得逞,想不让您娶正妻,更不能得逞,世子若是看中我妹妹,我反对,有用吗?没看上我妹妹,我就是想效仿娥皇女英,世子也不会听我的,有什么可吃醋担心的,我反而要担心我妹妹,见到世子这般出色的男儿,怕是将来看别的男子,都觉逊色了。”
“你现在承认我出色了?”谢怀则难免有些得意
卫婵不置可否。
“她说你娘不肯吃药是怎么回事。”
卫婵摇摇头:“也许有我的原因,可张太医说,主要还是胃岩这个病,胃里头会长出瘤子一样的东西,这个瘤子会越来越大,我之前回来的时候,我娘其实就有些食不下咽了,这种疼很难忍,阿娘更多的是坚持不下去了。”
“世间疑难杂症太多,胃岩这种病,便是宫里的贵人,也少有能治的好的。”
她是要谢谢他的,毕竟让阿娘最后这一年过着锦衣玉食的安稳生活。
“您真的该回去了。”
天都快亮了,再不回去,整个谢家都要知道,他新婚之夜跑出家门的事。
“一早,你和夫人,还要给老夫人夫人请安,这种场合,怎能缺席。”
“她请安,我就要陪着?我明日有事,要去监察司。”
卫婵摇了摇头:“你已经把人娶进了门,如今再后悔也晚了,既然成了婚,成了夫妻,就要对她负责,刚一进门就给她难堪吗,以后这府里夫人要如何立足。”
谢怀则冷笑:“你别在这装贤惠大度,我可不是孟秋蝉,不领这个情,你知道我没对她负责,她和他们一家在我这里得到的好处,可比你多得多,远远轮不到你可怜她呢。”
卫婵垂下头:“反正,你去哪都行,不能留在这。”
“我不留在这,你还想不想要我替你遮掩?”
卫婵也不理他,这人任性惯了,又唯我独尊不是能听劝的,她自顾自的回了屋子,继续给她娘守灵。
谢怀则站在原地呆了半天,见她不出来哄他,摸了摸鼻子,虽然生气,却还是跟着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