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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清者自清。”江墨神色淡淡的，下巴轻轻朝对面一衆人的斜后方擡了擡，继续道：“你看。”

萧时慢朝他示意地方看去，是此前她吩咐去请王威的护卫，将人押来了。

那王威被护卫五花大绑着，口中还塞有一块白布，衣裳破碎，发髻散乱，狼狈不已。

这瞧着，为了“请”王威，还进行了一番激烈打斗，难怪去了那麽久。

几名护卫押着王威越来越靠近，王威挣扎的动静也惊动了正对着江墨问罪的衆人，纷纷转身回头去看。

远远的，王威看见前方的衆人皆身着三品官服，便使劲闹出动静，妄想有相识的同僚，站出来教训教训这些以下犯上的护卫，救他脱困。

然而，这些官员中并没有人认识王威，衆人两分而立，让出一条小道来，小道的尽头，便是萧阔和赵明轩。

王威先是一愣，複而如释重负般笑了。

此刻，一直堵在口中的白布，在这一松弛的表情之后，似乎也没有之前那麽撑得难受了。

“这是怎麽回事？”率先发问的是萧阔，他早已认出了被绑着的人，是这邙山的大总管王威。

“回王爷，矿工集体中毒一事，恐怕便是此人所为。”江墨回道。

“什麽恐怕？就是他！”萧时慢看不惯江墨模棱两可地回答，打断道。

“墨哥哥在一一问询涉事工人的时候，里边还混着给他吩咐过来闹事捣乱的，我亲眼瞧见，那些人也都招认了！”萧时慢继续说道。

萧阔有些难以置信，因为王威是他亲自选的邙山总管，为人正直，身世背景干净，已经替他守着邙山十载有余，中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萧阔视他为心腹，是愿意将后背交付过去的人，这次中毒事件，查出是谁他都不会太过惊讶，唯独王威，他是不愿相信的。

“我叫护卫去请王总管过来，配合调查，王总管却拒不前来，还与护卫发生了争斗，这不已经是不打自招了吗？”萧时慢见萧阔沉默，又继续说道。

萧阔扫了一眼被护卫押着，满身狼狈的王威，那不怒而威的脸庞上，因赵明轩在场而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温和已然消失殆尽。

他上前取下塞在王威口中的白布，冷声问道：“王威，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王威看着萧阔，面上神情複杂，双唇颤了颤，却只艰难地叫了一声“王爷”，便闭口不再说话。

萧阔逼问的眼神却因此没有放过他，直接又犀利，仿佛要刺穿他的灵魂，一定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过了许久，王威才苦笑道：“王爷，是我，我对不住你！”话落，便侧过头，不再与萧阔对视。

“为什麽？”萧阔隐忍着心中翻滚的情绪，问道。

“为什麽？”王威重複着萧阔的问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萧阔道：“王爷，你可还记得，我为何来到这邙山？”

萧阔抿着唇，没有回答。

王威又说道：“十年前，我不过是萧家军中的一名小将，在战场上为了当了一箭，丢了半条命，却再也无法上战场。你念我忠心护主，怜我正值壮年却无缘军功，将我安排到邙山，委以重任。”

王威苦笑。

“可你问过我，是否愿意吗？”

此言一出，在场衆人皆为之一震。邙山是北疆城的命脉，更是大梁的命脉，邙山总管的位置，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这个位置，更是多少人羡慕眼红，却求不来的。

“这便是你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报应！你既然要我苦守着邙山，那我便用这邙山，让你半生荣耀毁于一旦！”

说着，王威看向赵明轩，眼角发红，恨恨道：“可惜我棋差一着，没能让这邙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没能让那批进献朝廷的兵器无法按时交付，没能让朝廷治你监管不力、藐视朝廷的罪！”

萧时慢听了王威的控诉，气笑了，她说道：“王威，你就是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你若不是愿意来邙山，直接同我父亲说了便是！犯不着当了全北疆城都豔羡的差事，还在这抱怨！”

“什麽狗屁北疆城都豔羡的差事？我宁愿十年前被放回家乡，做回一个老百姓，过平凡普通的日子。”

说完，王威低声哭了起来，泪水没入他那沟壑纵横的脸庞。

许是因为这邙山环境太过恶劣，王威二十八岁入了邙山，如今不过是三十八的年纪，看着却比同龄之人老许多。

如果遇到不相熟的人，即便说他与萧阔同岁，别人也不会有疑。

萧阔见他如此，心中五味杂陈。

王威说得没错，当初是他自作主张，没有问过王威的意思，便将王威安排到了邙山。

——你正值壮年，却因救我伤了身体，断了前程。如果此时放你还乡，身上没有功名，只有微薄的体恤金，日子也难熬。既然你家中已无亲人，不如就留在北疆城，助我看管邙山，日后我定让你衣锦还乡。

这便是当时萧阔对王威说的话。

王威留在邙山，一待便是十年，遥遥不见萧阔许诺的那句“日后衣锦还乡”。

“华发早生，韶华尽逝，如今我才真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王威悲痛道，“我一人死，换一个痛快，值了！”

“你何必如此？”萧阔说道，王威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何尝不惋惜、不悲痛？

“你要是早些同我说，我……”萧阔想说他便会拿出钱财，放王威回乡，话到嘴边，又不由得心虚起来，语气也少了平日的底气。

因为将王威留在邙山三年后，萧阔便再也没打算换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