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因做了一件自认为对的事,但那不是她真正想做的,心情也说不上多好。她今天来见梁冉本来想找一个支持者,为自己的决定添加一些佐证,但梁冉居然出其不意地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关于钟琂,你怎麽总跟我唱反调。以前我死活想跟他在一起,你劝我分,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分开了,你又劝我赌一把。”沈时因哭笑不得地说:“还有,你怎麽也开始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比喻句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但不论你最后做什麽决定,我还是会支持你的。”
和梁冉分别以后,沈时因一个人走着路回家。她在思考,也在动摇。
以前总觉得只有腰缠万贯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赌局,可她现在一个两手空空、毫无后路的人真的可以倾其所有去和钟琂赌吗?
沈时因走到居民楼楼下,她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去找了一趟付奶奶。付奶奶家里没人,她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回来。
回到家,外婆正在防护栏前面照顾那些花花草草,忙得头也没回。
“付奶奶怎麽不在家,门窗紧闭的,他们出远门了?”沈时因问。
“她大女儿带着她旅游去了,过几天就回来。怎麽,你找她有事?”
“没事,”沈时因赶紧否认,“我就是路过,想去问候一声。那她走了您会不会很无聊?”
“无聊什麽呀,因因,你快过来看,好多花都开了。钟琂之前给我的那两包种子我也种进去了,多浇点水,应该很快就能开花。”
沈时因搬了张凳子坐到防护栏前,听见外婆问:“好看吗?”
“好看。”沈时因深嗅了一口,“也很好闻。”
外婆忙得乐不可支,刚清除完杂草,又拿着水壶要浇水。沈时因看着她这高兴的样子,不禁问:“可是这些花虽然开了,但总会有凋谢枯萎的一天,那它们的盛开还有意义吗?”
“傻孩子,你说的这是什麽话!就算总有一天会谢,可现在绽放出来的美丽是真的,带给人的愉悦心情也是真的。即便花朵有灵,明知道自己会枯萎,那一定也会拼了命地破土而出,用全部的生命力尽情绽放一次。人还总有一天会死呢,那是不是现在就不用活了?”
沈时因噗嗤笑了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心烦意乱地过了一个周末,沈时因周一上午去公司发现淩志才和钟琂都不在,听说有几个项目都在立项和洽谈阶段,要去做实地考察。
博物馆也快封顶了,赵云萱主持建造的园林先一步完工,错落雅致的树篱与香樟树将建筑物包裹其间,沿途的步道、叠石和花草互相掩映,和建筑外观的风格也相得益彰。
每个人,每一天都在奔流不息地往前走,这个世界的运转不会因为沈时因的举棋不定而停下。在竣工仪式召开的第二天,沈时因还接到一个通知,那就是胡定荣要提前回非洲了。
沈时因特地请了半天假去送他,抵达国际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胡定荣从车里拿出行李箱。
“你怎麽提前这麽久回去,是不是非洲基地出什麽事了?”沈时因不太放心地问。
“不是,”胡定荣有点兴奋地说:“几个同事约着想去看动物迁徙,想着都来非洲了,不去看一次也说不过去。”
沈时因恍然,“对,是应该看一次。”
“沈工,你是不是没去看过?我记得你以前在园区的时候不怎麽外出,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
“我看过的。”沈时因说。
“那你什麽时候去的,也是跟公司同事?怎麽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沈时因说:“总之我就是去过,那是一段值得铭记一生的经历。”
沈时因陪胡定荣办理完登机手续,行李也托运了,前面就是安检。沈时因决定就送到这里,“那就祝你也能有个愉快难忘的旅程,回到非洲注意安全,记得防晒防蚊,下次回来我们再聚。”
“知道了,你也是。女孩在这一行很难,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送完胡定荣,沈时因正想回公司上班,可还不等她走到电梯,一个意外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準确地说是两个人,蒋斯年和何茹站在一起,像是正在查看航班信息,身边还放着几个行李箱。原来他们也要走了。
他们没注意到沈时因,沈时因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说认识吧,勉强能算认识,但关系不熟,特别是她不久之前还和钟琂闹掰了,就算走过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算了。沈时因决定假装没看见,她走到电梯旁边,按下按钮,目不斜视地看着代表楼层的数字正在变化。
“沈时因?”
当沈时因身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时,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蒋斯年不仅认出了她,还带着何茹,以及那些行李走了过来。
沈时因只能转过脸,故作惊讶地问:“你们怎麽也在这里,要回美国了?”
“对,我们要走了。”蒋斯年身上带着些外籍华人特有的松弛和开朗,他很热情地问:“你来机场送人?”
电梯门开了,沈时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再次陷入两难境地。她在内心痛苦叫嚣,为什麽每次碰到这两个人都这麽尴尬?
“是啊,我来送一个朋友。”沈时因还是没走成,然而说完这句话,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麽话可聊了。
他们本来就因为钟琂认识,唯一的共同话题也就只有钟琂,然而这似乎也变成了一个禁忌的主题。
蒋斯年擡手看了一眼表,提议说:“还有一点时间,我能不能请你去旁边喝杯咖啡,我们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