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昱脸色实在太阴沉,谢曲看得愣了一下。
因为在谢曲方才的想象之中,范昱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但谢曲很快就释然了。
这有什么的,这不就是恼羞成怒么,懂的都懂。
再说他谢曲眼睛多好,他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看见范昱耳朵尖泛红了。
至于范昱的耳朵是为什么泛红,这点红色里究竟又有几分是羞,几分是恼,估计就只有范昱自己心里知道了。
谢曲觉得以上不是很重要。
反正都是恼羞成怒,那么究竟是羞更多一点,还是怒更多一点
那不重要。
横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么想着,谢曲就又嬉皮笑脸地往上凑,却被范昱一手抵在脑门上。
出乎意料地,范昱这回竟没有阴阳怪气地斥他,而是认真地对他说“不要再闹了,你现在应该去见崔判官。”
谢曲“”
难怪马面说范昱是整个地府里最能干的,满脑子都是正事,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唉,都说小别胜新婚,他这可好,他这是小别胜阴婚。
而且范昱满脑子只想正事便罢了,方才问他那句“你是真的什么也没记起来么”,又是何意难道他现在这副一问三不知的委屈样,很像在耍花招
天地良心,他明明是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他也很想记起来啊。
被美人怀疑的滋味很不好受,谢曲垮下脸,蔫蔫往床沿上一坐,叹道“范昱,我是真的什么也没记起来,你相信我。”
大约是因为谢曲没再喊范昱小昱儿,范昱态度好转不少,哼一声不置可否。
“行了,我不想再继续和你讨论这个,我有些累了,你先去见崔判官吧,让我自己待会。”范昱道,同时一连低低咳了好多声,薄薄一层眼皮半垂着,整个人猝不及防就蔫了不少,赶谢曲走也赶得很急,可以算得上是眨眼间就变了脸。
其实范昱在催谢曲去见崔判官时,语气一直都淡淡的,而且也没有再问谢曲到底是真记不得,还是装记不住这种问题,显然是不想再多说,想让谢曲这时立刻有多远滚多远,暂且不要来烦他。
可范昱露出的这副虚弱样,着实是把谢曲给吓了一跳。
谢曲对范昱,是打骨子里有些好感的,所以当他看到范昱眉头紧皱,咳得越来越严重,甚至都有点停不下来时,更把去见崔判官这事完全抛诸脑后,转而一把扶住范昱,不容拒绝地摇头。
“你别催我,你没听见马唢呐方才怎么说吗见崔判官不急,你我之事才更重要。”一边说,一边放轻力道为范昱抚着心口顺气,顺到一半又咂嘴,面露十二分困惑,“话说回来,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鬼也会生病。”
谢曲这边话音刚落,范昱的咳嗽声就是一顿。
看样子范昱是想张口说点什么,但他咳得实在太厉害,已经忍不住,严重到仿佛一张嘴就会吐出血沫,所以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病得急,没力气再推脱,赶不走谢曲,范昱犹豫片刻,索性选择破罐子破摔,把头枕在谢曲的怀里,闭着眼,两手软软垂在身侧,喘息断续急促起来,不再刻意掩饰。
是在过了好一会之后,咳嗽声渐止,但范昱的脸色依然很不好。
范昱整个人软软倒在谢曲身上,嘴唇颤抖,安静得不出一丁点声音,看着就像是快要窒息了。
谢曲慌了,他不知道碰上这种事应该怎么办,也不敢走开。
事到如今,谢曲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手抵着范昱的背,将灵力从掌心源源不断地向范昱体内输送进去,从一开始的涓涓细流,到后来不要命似的疯狂输送,输送到最后,范昱身上甚至都被蒙了一圈淡淡的银芒。
但是万幸在谢曲一通忙活之下,范昱这匹“死马”,竟然真的慢慢又活了过来。
先是呼吸平顺了,再是脸色没有那么吓人了,谢曲身上的力量,似乎很能令范昱感到舒适和安心。
谢曲显然也现了这点,所以他不敢贸然停止向范昱输送灵力,整个人与范昱紧紧挨着,手心里的灵力一刻也不敢少。
范昱这病来得快,去得却慢。
范昱是真的有点不清醒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谢曲空闲的那只胳膊牢牢锁在怀里,恹恹歪着头稍一磨蹭,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撞在谢曲脸上,羽睫几下轻颤,在眼睑处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
又过了好久,久到谢曲几乎快把自己身上的灵力耗空了,范昱才终于悠悠醒转。
范昱睁开眼睛那一瞬间其实有点迷茫,甚至有点记不起自己在哪,但他很快就重新整理好思绪,右手别到背后,安抚似的轻拍了一下谢曲的手背。
“够了。”范昱道,声音里满是疲惫,还夹杂着一点瓮声瓮气的鼻音,像小猫撒娇。
“什么够了”谢曲这时也快虚脱了,脑袋慢了半拍,没反应过来。
“灵力够了。”范昱只得又道。
“哦哦,好,我知道了。”得了肯定,谢曲连忙松开抵在范昱背后的手,果然不敢再闹了“范昱,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但你硌到我了。”范昱闭着眼说。
经范昱提醒,谢曲方才后知后觉地现,原来自己的右腿膝盖,正结结实实硌在范昱后背正中间。
方才一时着急,谢曲是一腿曲着立起,一腿伸直,然后让范昱一整个坐在他伸直了的那条腿上,背靠他立起的右腿膝盖借力坐稳,再用手抵着向范昱输送灵力的,硬邦邦的膝盖骨难免会把范昱硌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