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踌躇着,屋里忽然响起几声不成调的琴音,谢曲猛然回头,就见桌上那断琴竟然无人自动,压着弦自个“唱”起来了。
但一张早就坏了不知多久的琴,又能唱出什么好调
谢曲心里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屋中仍然没有别人,才蹑手蹑脚走到桌案旁,低头看桌上那把琴。
范昱在另一头问“你那边怎么了,什么声音鬼哭狼嚎的”
“是琴声。”谢曲眯起眼,努力忽略耳旁跑调的曲子,试图仔细从指法上辨认。
虽然这里没人,但琴声依旧,琴弦随着琴音自动,依稀可以让人辨认出
“是流水。”谢曲肯定道“这曲子是流水,高山流水谢知音的流水。”
一曲罢,琴音暂且终了,谢曲没忍住,一把将琴面翻过来,现这琴的背面还刻着琴铭。
“月中仙。”谢曲自言自语道“这琴名月中仙。”
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琴名之下的几行小字。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自古以来,琴名之下所记多与琴名相关,但如今这几句小诗,看着却与琴名全然没有任何联系。
谢曲稍稍歪了一下头,拇指指肚已然摸到第三行,那句“老者不死”之上。
忽地,谢曲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说了问了一句“永年,你昨天为什么要弹奏流水”
一时受惊,谢曲手劲一松,怀里的琴就又摔回桌上,出砰的一声响。
谢曲茫茫然转身,现自己背后并没有人在。
与范昱的联系好像逐渐顺畅起来,不必非得蹲在香炉旁边了。范昱听见谢曲这边有响动,连忙问“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但我听见有人在说话。”谢曲回答“我想我现在的名字应该是永年。”
“永年”范昱又道,调子是向上扬着的,显然对此很感兴趣,“难道是庄永年我这边书房的桌面上,可有一署名是庄永年的,写给柳云仙的相思小诗。”
“唔,文笔还不错,字也好看。”
谢曲“”什么情况庄永年
谢曲皱起眉来,负手慢慢在屋里转过几圈,心想庄永年是谁难道这屋里的主人就是庄永年
为何他从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能身穿洛花宗影兰长老亲传弟子才有资格穿的兰袍,总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但他身为听雨山庄少庄主谢曲的时候,为何竟没听人提起过他
正狐疑着,谢曲下意识就走到床边,掀开帷帐,打算坐下来思考。
哪想到屁股刚一挨到床上,眼前就是一白。
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记忆钻进谢曲脑子里。
记忆中,柳云仙单膝跪在他脚下,卑微地,带着一点勉强压抑着的哭腔问他“能不能不走”
“永年,你为什么非得回洛花宗去你在那里有什么好那里的人都不喜欢你,都看不上你,只有呆在云仙泽,你才是我柳云仙永远的座上宾。”
再之后是长久的静默,谢曲,或者说是被喊成庄永年的这个人叹气道“你又何必如此,我灵脉尽毁,早就无法再修行,不出多久就会变老的。”
“再说”摇头苦笑一下,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抬手揉了揉柳云仙的顶。
“再说,哪里有我这样的座上宾。”庄永年惆怅道。
“你对我有恩,当然是我的座上宾。”柳云仙摇头道,望向庄永年的目光堪称虔诚,“求你了,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我离不开你,没有了你,我夜里会害怕。”
“云仙,你如今已是一宗之主,早就已经可以独挡一方了。”庄永年似乎很有些无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一时糊涂走了歧途,竟想到用这种法子拘束我,我拿你当挚友,愿意原谅你,可你能拘着我,你能拘住那来往无痕的岁月么”
“我能做到我当然能做到”
庄永年此话一出,像是正正踩着了柳云仙的痛脚,令他一下站起来,使劲抓住庄永年的肩膀,眸底隐有赤色幽光浮过。
“庄永年,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你拿我当挚友,但我从来都没拿你当朋友,我拿你当心尖上供着的仙人,当天上那弯能为我拨开乌云的月,我不要你日后老死,绝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早起看到地雷,高兴的我立马爬起来又更了一章,快夸我勤快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出自李贺苦昼短
大意是天的东方生有神树,下置神龙衔烛环游。我要斩断神龙的足,咀嚼神龙的肉,使它白天不能巡回,夜晚不能潜伏。自然使老者永不死,少年不再哀哭。是古人用来感叹时光易逝,人生短促的诗句。
另外虽然感叹人生短促,全诗却是用来讽刺迷信神仙,服药求长生者的。&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