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往手中一瞄,眉心不禁打褶,待凝神聚焦扫描上面的文字,眸瞳蓦地瞠大;接着再过目另一张,他目瞪口呆,抬眼逼视他妹妹。「这是什么?」
「三个月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超音波照得也很清晰,你要是不信,去问医生吧。至于你想不想负责,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孩子她要定了,我代她通知你一声,算是我这个妹妹该做的。」
「她在哪里?」他狠狠抓住她手臂。
夏萝青打量她哥哥,他面色除了惊愕,更多的是担忧,担什么忧呢?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范柔?「她在大象,如果你会去的话。」她挣脱他的手,在惊动里面的宾客以前转身走出大门,穿过金属门,上了暂停在路边的座车。
驾驶座的男人看向她,笑得兴味盎然,「真没想到妳哥也有被算计的一天,我还以为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呢。」
她转向她的丈夫殷桥,大眼斜觑,「你好像很高兴?」
殷桥俊眉一挑。「还好。」油门一踩,车子驶离夏宅,他暗暗低笑两声,不久,止不住的笑声从喉头连串迸出,响震车厢。
「你明明就很高兴!」夏萝青微恼。
「对!我很高兴!」殷桥得意地仰笑。「小萝,妳说他会不会屈服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范柔这盘棋的赌注太大了。
另一头,手上拿着两张「铁证」的夏翰青伫站在玄关良久,餐厅的人语喧笑逐渐消失在他耳际,他默思这个数字──三个月;倒数回推,不就是那一天吗?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就……她到底在想什么?
「翰青,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去?」夏太太程如意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
他摺叠好手里的纸张,回头面向他母亲,「妈。」他神情凝肃,语气郑重,「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现在非去做不可,妳能替我担一下今晚的事吗?」
程如意端详他的面色,点点头,「去吧!回头再告诉我。」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上了停在车库的车。
这个范柔!这个从十六岁便倾心于他的女人,从进公司之初便用尽心机接近他,他怎会如此轻率地相信她会轻易放手呢?
她下了一个如此大的赌本,就只为了得到他?她想证明什么?
他发现方向盘上的手微颤,他得用力握紧。神思不属的他一路闯了几个红灯,超了速,不久又发现下错了匝道,多绕了几回路线,溷乱地抵达终点时,他终于承认自己失控了。她终于让他失控,这是她要的吗?
他大步冲进酒吧,无视朝他招唿的酒客,直接趋近吧檯。像是感应到他的寻找,坐在侧边阴影里背对他的女人忽然椅子一转,直接面向他。是她!她定定凝视他,半晌,嘴角一扬,眼一弯,露出了久违的灿笑。
一接收到那全心全意的笑容,他所有的恼怒、谴责、焦虑,在那一瞬间冰融了一半;在这一刻,他无法漠视一个事实──他想念这个女人!极为想念。
他站在她面前,静静注视她,将她面庞的每一个细微处尽览眼底。她瘦了不少,从前的圆润几乎无踪影,显得五官更清灵,脸蛋更小。
他不解地摸了摸她的双颊,轻声问:「妳没好好吃饭么?」
「吃了,吃了很多,也吐了很多。」她声音有些沙哑,声线有些中气不足。
「妳那天骗了我?」
「是,我骗了你。」她毫不迟疑地点头。骗他正值安全期,骗他会吃事后药,骗他她已准备好放弃他,松弛他的戒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相信我可以爱你长长久久,我只好想办法找一个大锁,保证把我锁在你身边一辈子。一把锁不够,那就再来第二把、第三把,一直到重得我走不动,你安了心为止。」
即使周边的背景音嘈杂,她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怔怔不动,脸庞也并未有一丝牵动,旁人看来夏翰青冷静自持,范柔却已捕捉到他眼底浮现激动的异光。
「妳就不怕我不认帐?」
「不怕,投资总有风险。况且,我挺喜欢这把锁的,你若不买帐,我自己在家供着也欢喜。」
「妳──算计我算计了很久吧?」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可是这怎么能全怪我呢?你比谁都难追,不下一点功夫怎么行?」她满面委屈。
「下一点功夫?」他失笑,「岂止一点功夫?妳把自己全赔了进去。我想问妳,若这一次妳未得逞,妳能怎么样呢?」
「那就再来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成功为止。」
他秀目圆睁,顿感啼笑皆非。「妳真以为我会让妳次次得逞?」
「你会的,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不是吗?」她促狭地眨眨眼,跳下吧檯椅,不管有无窥探的目光,向前搂住他的腰,脸密贴在他胸口,然后松懈地呵了口气。
等待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了他。
正要递酒过来给范柔的大象见状,放下酒,面带含蓄笑意退了回去。
「妳叫了酒?」他讶异问。
「是啊,开心嘛!」她娇柔地说,「我确定结果以后,就开心到现在,我一直忍,忍到稳定了才能告诉你,现在开心得不得了,想喝点酒庆祝。」
「以后不能喝了。」他示意大象将酒收回。「这地方空气也不好,以后别来了。」
她抬起头,笑问:「那我能去哪?」
「待在我身边吧。」他不加思索。
她安静了一会。这是承诺吗?他给了她承诺?终于吗?「唔,待在你身边……」她认真思索了一下。「真简单,我追你追得这么辛苦,你就回这么一句,我好没面子,下次小萝一定会亏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