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差点忘了。」她直起身正襟危坐,抽了纸巾把唇瓣擦拭一番,清清喉咙道:「有两件事。第一件是週五那天晚上,我拉着应先生拔腿就跑的原因,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和他──」
他举手示意,制止她说下去。「我明白,那是妳的个人隐私,不需要向我报告。再说,我不认为他想追求妳算是难言之隐,妳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
她愣了愣,搔搔脑袋。「追求?应先生说的吗?」
「当然。人家比妳大方多了,有什么好别扭的?」
应先生?她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一无所知,什么理由不好编却瞎编出这追求的理由?「不是吧?他大我这么多,你也相信?」
夏翰青轻扬唇角,哂笑道:「那又怎么样?他今年有四十一了吧,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几年前亲手把一间快衰败的半导体厂起死回生,不但经营得有声有色,连跨业投资都很成功,现在身价非凡。他是离过一次婚,可多数靠近他的女人都不在意这一点,不信妳可以问问妳的好朋友陈蜜小姐。对了,託妳的福,应先生那天签了广告合约,陈蜜拿到了业绩。」
她听得傻眼,像是不太能理解他的话,脱口道:「你觉得这很重要吗?」
「哪一件事?」
「身价非凡。」
「那就要看从谁的角度而言了。公司和他是合作关系,他的条件当然重要。至于妳呢──」依他的观点,她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天性还是和小门小户的对象在一起为妙,让她驾驭名门富户恐怕会是个灾难。
「我怎么样?」她忽然凑得很近,整张脸蛋快要贴上他,两眼圆睁,像要偷听一桩不得了的八卦消息。
「至于妳──」他身子拉远些,他快要看清她脸上的毛细孔了,「我没有意见。」
一晃眼,他捕捉到她脸上稍纵即逝的强烈失望,她垂下长睫,意外地沉静下来。他纳闷起来,难道她希冀他说出什么金玉良言不成。
范柔继续缄默,拿着一双筷子在饭盒里戳啊戳的,像在生闷气。他等了一会,打破沉默:「妳还没说完,第二件事呢?」
她抬起头,脸上多了几分坚定,「第二件是──总经理要退休了,下星期三要发布继任人选了吧?」
他澹眸骤然聚焦,沉声问:「谁告诉妳的?」
她看住他,吸了口气,「这不是公开的消息么?」
「不,这是昨天才订定的消息,根本还没曝光。」
「谁说的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既定的结果啊,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是当然人选啊。」
「妳懂什么!」他微露鄙意。
众人以为的理所当然,殊不知是夏至善在董事会的角力和费心布局的结果,半年前一度由前总经理人马佔上风,致使夏翰青益发低调,积极立功避过;看似风平浪静的人事桉底下根本是暗潮汹涌。
「就当我不懂好了,反正结果就只有一个。」
范柔不过是一个小职员,说起公司重要决策却如此笃定,他心起疑窦,朝后靠向椅背,审视她孩子气的脸孔。「妳提起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她朗笑道:「目的就是,先和你打声招唿啊。等你升任总经理了,底下会有许多助手,安插我一个应该不成问题。我经历少,不求祕书这个位置,那就祕书助理这小帮手好了,比起总务部,我想总经理室应该有挑战性多了。」
「妳这算求官?」他万分诧异。
「算不上官啊,只是调个单位。」她神色泰然自若,好似要的只是一块饼。
范柔开门见山毫不含蓄的私人要求令他不禁以崭新的眼光衡量她。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她身上寻不出任何工作上的企图心,靠着关系谋个小职位他尚可睁只眼闭只眼,但待不到三个月就要求调职,且不拐弯抹角找人说项,反而直接向正主子提出,这该算是直肠子没心眼还是另类天兵?抑或──她算准了他必会接受这项人事安排?
「首先,我要告诉妳的是,人事命令公布前,一切揣测都没有意义。至于妳提出的人事要求……」他挺腰凑向前,略低嗓道:「看在我父亲面子上,给妳一个提醒,没有人这样直接要东西的。」
「呃──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人关说?那多麻烦!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她眨着眼,目光清亮坦率,没半点羞赧。
他按住抽跳的太阳穴,面转峻色,「这和我们认不认识无关,这和我的习惯有关,我没有接受关说的习惯,妳该先打听清楚。」
「我不是关说,是毛遂自荐。」
「……」他再度失笑,缓口气道:「请问妳自荐哪一点?」
「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一个小助理能做的难道能翻天?」他不禁刻薄起来。
她噘起嘴,「别画地自限嘛!我们应该学着打开想像力才对。」
这次他终于迸笑出声,不得不承认,公司里能引他发笑的人屈指可数。「真抱歉,我实在想像不出来,就算我真需要助理也得按规矩来。」
「──总可以考虑一下吧?」
他呵口气,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她歪着头,眸子晃了晃,咧嘴笑:「那表示我猜对了,你和我想像的一样。」
「……」这唱的是哪一齣?她花样真不少。
她伸手握住他錶面,探看了一眼时间,「一点钟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着手收拾起两人的餐盒,她起身看了看他,不放弃的表情,「可是夏翰青,拜託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一下下就好,不然你会有小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