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粟儿小声问他:“你之前说凤启边城防守严密,外来之人进出都不容易,那伏宗主的身份……去凤启边城不会有问题吗?”
“你有所不知,”小华也压低声音,“他既入了凤苍秘境,就算不张扬,两国主事之人也肯定早就知道,互相通过气了,该担心的是你和我,到时候小心被当成奸细。”
“我不是,我只是采药的。”
“他们可不会信……”
两人小声说着话,律粟儿注意到陆离好一会儿没开过口了,她回头去看,只见陆离身形不稳,走路脚步虚浮,已经落后他们好一段。
律粟儿停下来等他,担忧道:“陆离伤势很重,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小华想了想道:“你帮我拿着包袱,我背他一段吧。”
说着便把包袱递给律粟儿,挽了挽袖子,跑过去接人,陆离看他过来,愣了一下,继而开玩笑道:“我瞧着你走的还不如粟儿姑娘快,怎么竟然还打算帮我吗?”
他声音轻的很,估计也是没有力气了,月光下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竟裂出血来。
小华晃了晃自己的水袋,给他:“最后一口干净的水。”
陆离却摆手没接,小华也没再让,嘀咕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是渊奴。”
陆离跟他并行,忍着胸腹与四肢的酸痛,那痛苦激的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回应道:“谁会没事在自己身上刻渊奴印记?我已是命途悲惨,还要受人质疑,着实是惨啊。”
对啊,正常人看到那印记都觉得晦气,谁会主动招惹在身上,小华默了一会儿,道:“抱歉。”
“无碍。”陆离仍旧温柔有礼,他一直捂着腹部,慢慢又皱了眉头,等走到律粟儿面前时已是支撑不住,突然咳了几口血,扑在地上。
律粟儿大惊:“陆离!”
小华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感觉像是扶了一把骨头,这人瘦的很,浑身没有多少肉,律粟儿也急忙蹲下来给他把脉,紧紧蹙起眉。
陆离张了张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脸色灰败,大有颓势。
前方的伏霜泽顿了一下,魇云刀在鞘内微振。
律粟儿道:“陆离,你的伤势怎么又重了?在秘境时还不是这样啊?”
竟然探不清他的脉象了。
她急道:“怪我医术不精,药也用完了,怎么办啊?”
小华道:“为今之计是尽快赶到城镇,可是他……”
看他这样子,怕是撑不到那时候。
陆离粗喘着气,看着他俩,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但还是尽力安慰:“不要……担心,老毛病了……外伤重了就发病,只是看起来严重……”
原来他身上除了外伤,还有内疾。
律粟儿急的哭出来,恨自己无能为力。
这时,小华余光看到一抹刀光,猛地抬头,看见伏霜泽提着刀走了过来,他心里无来由的一阵紧张:“伏、伏宗主……”
刹那间,魇云刀的刀锋落在陆离颈间,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道:“如此辛苦,生不如死,形同废物,我帮你了结。”
小华瞪大了眼睛,看他神色冰冷,刀锋迅疾,绝不是在开玩笑。
律粟儿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身体颤抖起来,不知是怒是怕,她颤抖着说:“你、你是恶魔吗?”
伏霜泽全然不理他们,只盯着陆离,刀尖贴着他的下巴。
陆离反而是最不紧张的,他颤颤巍巍的抬手抚摸着魇云刀的刀面,道:“这把刀是刀中极品,若能死在它的锋刃下,也能无憾了,可是,我不想死……”
伏霜泽:“现在你是累赘。”
律粟儿大喊:“他不是累赘!你自己走吧!不要管我们!我们都不做你的累赘!”
伏霜泽不为所动。
陆离道:“可我不想死……伏宗主,我还有事要做。”
伏霜泽:“即使如同蝼蚁?”
陆离:“即使如同蝼蚁。”
这一刻,他的眼睛是明亮的。
魇云刀在陆离颈间淌着冰冷的刀光,停留了不知多久,伏霜泽收刀,在律粟儿和小华刚准备松一口气时又突然蹲下身来,扣住了陆离的手腕。
……竟是为了给他输送内力,以护佑心脉。
伏霜泽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心里却在后悔……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救这个人,救过之后便更放不下这条命了。
律粟儿只觉得伏霜泽莫名其妙,救人和要杀人时一样都是莫名其妙的,直到陆离的呼吸恢复了正常,她还回不过神来。
得伏霜泽相助,陆离那奇怪的内疾得以稳住,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待他睡着,律粟儿看了看破了冰面在河边取水的小华,又看向立在树下不知在想什么的伏霜泽,明亮月色笼罩下,冰面上泛着粼粼波光,远山藏在似有若无的雾霭之中……一切既平静又飘渺,一切又都恍若在梦中,或许梦境才能解释伏霜泽为何如此反复无常。
小华给她递水时安慰道:“伏宗主原本就没有恶意,他之前为了被卷走的陆离而落入镇渊玄阵,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少有人会为了救一个渊奴把自己落入那样的险地。
律粟儿说不清心里的感觉,闷闷道:“我知道了,只是……他太古怪了。”
小华低声笑道:“我倒觉得,伏宗主只是不屑于跟咱们解释而已,他人挺好的,若说古怪,有人比他更甚。”
律粟儿一愣,莫名想到了小华一心记挂着的、而她同样只在传闻中认识的朝玄茗之,不由点头,那倒也是,论古怪,没有人比得上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