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两次发烧之间的间隔如此之短。任天逐不由想起中年妇女的话——卫白的发烧症状,大多数是因为身体内部的原因……他又何尝不知道,是身体本身的缘故,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任天逐迟疑了一下,伸出左臂揽住卫白的肩膀,将对方的上半身抬离地面,右手脱起衣服,随后他将卫白的头移向自己的胸膛上,让对方紧靠着自己。空出来的双手则开始拧衣服,拧干水以后铺在自己的衣服旁边。
触碰到裤子的一瞬间,他更是迟疑了一番,可最后还是毫不犹豫的把两人的裤子也脱了下来,拧干,晾在一旁。
最后,他小心翼翼把卫白抱起,给对方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对方的腿压在自己的腿上,避免和冰凉的地面接触。做完一切,任天逐又检查了一下,确认卫白的身体没有一块贴在地面上,随后,他双手环绕住对方,将人紧拥在怀中。
怀中人的体温渐渐回升。寂静中,任天逐就这么等待着。黑暗让他偶尔产生一种时空交错的错觉,一些熟悉的画面跃入脑海,他的思绪不自觉的飘向了过去……
2141年,伯雷尔镇
这个荒凉的小镇在2141年冬迎来了几百年不曾见过的大雪,寒风带着冰凉的雪花在镇里肆虐,很快,残旧的建筑物披上了雪白的新装。
时间距离任天逐第一次来到这里,已经过了17年。
17年前
任天逐第一次执行外出任务,地点便是伯雷尔镇。对于人均寿命长达150岁的时代来说,19岁就执行这样艰苦的任务显然很不合适,可是当上层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站在他们眼前的,便是成绩几乎接近完美的任天逐。
他依稀记得,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每一个微笑着迎接他的居民。他在这里安了家,明面上过着普通的日子,暗地里执行任务。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那一天。
他跟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却在拉开窗帘的时候发现不对。整个小镇,在一夜之间,衰败了。
当天下午,他收到了上面的通知,裂缝扩大,危机蔓延。
它们来了。
那些拥有完美伪装和潜伏能力,能在瞬间摧毁一座城市的不明生物。
他因为任务而随身携带的反射波装置救了他一命,可这个造价高昂的小型仪器终究没能拯救整个小镇。仅仅是以他为中心,半径百米内的住户幸存。
他抱着希望,赶去居民们经常聚在一起的镇中心教堂。却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就听到刺耳的咒骂声。
他眼睁睁的看着幸存的人撕心裂肺的咒骂,然后哭泣,最后变得麻木。
一部分人跟着他转移到了安全系数较高的大型城市,还有几个人,走进了小镇不远处的森林,消失不见。
从那时候开始,他似乎真正意识到了,他们一直面对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全人类将要面对的。
战争不可避免的开始了,科学部开始无限的壮大。人类从那扇门被开启以后,就以疯狂的速度发展。这发展的齿轮带着血和泪,却仍旧毫不停歇的转动着。
他参加了两次大型战役,目睹无数战友的逝去,然后在血色的黎明中,和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然而这些,全部被隐瞒了。
住在城市中的人,只会被一次次告知,城市外情况良好,危机已经被控制。
只有他们这些人,用眼睛,见证着人类真正的未来。
一批一批人倒下,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裂缝。他们麻木的接受命令,赶赴前线,战斗,然后归来,或者永远的离开。
尽管这样,城市内的安全状况依旧在恶化。越来越多的失踪人口,越来越不稳定的人心。暴动发生了,一起接着一起,他的数个兄弟,甚至被派往城内进行镇压,就在这种时候,就在城外的前线即将崩溃的时候。
然后,命运设定好的一切,到来了。
城内渐渐开始兴起一个教派,鼓吹“只要消灭灾难的源头,人类才能得到幸福”。教派发展的速度连政府都无法控制,随后上层发生了矛盾。
政府党不再关注教派的发展,只一心扑在战争上。
科学党批判政府党的自私,指责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安危,用人命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科学党认为教派的信念是个毒瘤,危害巨大。
掌权的政府党丝毫不在意。
直到教派做出那件事,震撼了整个上层。他被临时授命执行特级任务。然而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见到的场景。
☆、entysix
17年后,伯雷尔镇
眼前斑驳的箭头形铁牌上标注着伯雷尔镇的方向,任天逐静静凝视着它,随后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提步前行。白雪皑皑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人独行的脚印,从小镇入口延续至旧的住所。任天逐在门口停顿了一会,转过了身。
视野内满是熟悉的景象,那是破败的建筑物无法洗涮掉的记忆。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微笑着的邻居过来打招呼一般,任天逐就那样安静的站在原地。
许久以后,他转身推门而入。
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贴着墙角摆放的小圆桌,尽管落满了灰尘,也是他熟悉的样子。视线扫过屋内其他的东西,一切都没变。
任天逐熟练的左拐,绕过遮挡视线的半堵墙,来到后面的卧室。狭窄的单人床上摊着一床乱糟糟的被子,那是他当初没来得及叠的。任天逐在床前站了一会,伸手捻起被子的一角,把它整个拽了下来。被子落地溅起不少的灰尘,在窗外射入的光线下飞舞流动着,任天逐没躲也没有捂上鼻子,他屏息站着,直到尘埃落定。随后他照葫芦画瓢,将被单枕套挨个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