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有所指,周氏也不能点破窗户纸,只能抿着?唇撑出个笑脸。
屋内一时间沉寂下来。
撄宁拿着?块莲蓉糕一点点的抿,上午叫花鸡吃多了,腻的没什么胃口。
她七拐八拐的想法钻了死?胡同,眼看想的脑袋就要冒烟儿了,又听到?周氏说了句。
“像她们?这种戏班出来的女子,连家?谱都记不了名,哪怕再得宠也威胁不到?咱正室。”
撄宁忽然抓住了脑海中?那根弦,这是要给晋王身边塞人呢。少女双眼一亮,就说嘛,她撄小宁聪明得很。
她心中?敞亮,开口却有些犹豫:“孙夫人的意思?是,让本宫收下她?”
要是能说实话,撄宁第一时间就得把头摇成拨浪鼓。
好好一个美人,于公于私,她都不愿意将人塞到?晋王身边。
且不说活阎王压根不吃美人计这一套,退一千步,就算他吃,那美人更惨,这不是落进了魔窟里?再退一万步,她可没胆量给那厮安置身边人,那是个面对天下之主都少见折颜屈膝的人,谁敢?
反正她是不敢的,当缩头乌龟都要受折磨,哪里轮得到?她出来逞英雄好汉指点江山?
“这……”周氏没想到?王妃会直接点破,面上笑容有些挂不住。她掩饰的啜饮口茶,柔声劝道:“妾只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王妃莫要多虑。”
“哦。”撄宁点点头,她是个老实头儿,别人既然不提了,便?也安心的没再说旁的。
周氏方才分明就是要塞人,这阵儿怎么又变了主意?后宅当真是比生意场还难懂的地方。
撄宁默默思?忖着?。
姜家?有不允纳妾的家?规,别说她在泸州住的那十数年,便?是在交际繁杂的燕京,她也少见后宅女子斗来斗去的手段,这方面当真一窍不通。
更领会不得周氏闷到?呕血的心情。
好一招以退为进,老爷说得不错,这晋王妃城府颇深,不是好相?与的。
一出南柯记落了幕,那花旦褪去妆面来到?雅间,给贵客见礼。
生得确实标致,但撄宁一见她,便?想到?方才和周氏的对话,活生生的人被当成物件赠送,无法生育竟成了令人安心的由头。
她想通了这弯弯绕绕,心中?一窒,梗得连茶水都喝不下。
那厢周氏和花旦一来一回?的说着?话,话里话外都是赞她懂事妥帖,戏唱得好。花旦也极为配合,低眉顺眼的应话,嗓音带着?点唱戏的柔,听得人筋骨酥软。
俩人余光俱是凝在晋王妃身上。
能脱离贱籍的机会,谁不想抓住?
早在孙夫人来寻她时,青红便?意识到?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哪怕有些风险,也值得一搏。
她余光落在晋王妃身上。
确实生了一副倾城貌,看的人眼前一亮,但瞧上去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而且连点客套话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难怪不讨晋王欢心。
高门贵女向?来如此,不肯放下身段迁就夫郎,须知?男子爱的就是个千娇百媚解语花。
青红心中?隐约生出两分侥幸。
这晋王妃虽未应下,但只要孙府肯设局,能让她见上晋王一面,便?有几分胜算。
她心中?默默思?量着?,开口应下孙夫人的话:“能去孙府唱戏是青红的福分,只要夫人开口,青红自是无有不依。”
窗外一阵马蹄声传来,她却无心顾及。
客气话说的差不多,温良顺从也装演完了,青红顺着?周氏微挑的眉,转身看向?晋王妃,正要妥帖的问个好,就见那稳重?自持的晋王妃快步走到?了窗棱边。
巴巴的探着?脑袋往外望。
青红脸上提了一半的笑僵住了,正对上王府侍女冷淡的眼神。
将她自上至下的略一打量,意思?不言而喻,然后冲孙夫人微微颔首,便?跟到?了晋王妃身边。
窗外的细雨早就停了,天色却还是半阴不晴,层层云雾中?悬着?轮白亮的日头,不像雨停,反倒像风雨欲来。
身披盔甲的缉私营官兵踏马过街,乌压压一片,剑戟林立,马蹄将街面积水踏出小朵盛放的水花。
为首之人一袭墨色衣袍,漆黑发丝高高束作马尾,归拢在一方鎏金发冠中?。
前襟一片精绣的金线蟒纹,从肩头攀到?挺直的脊背,暗金绣纹衬得他眉眼狷疏,偏偏玉肤红唇又生得昳丽,实在俊美,姿容夺目难以言说。
一路行来,不知?吸引了多少人惊艳的目光,紧对面。茶莊二楼窗口就有好几个小娘子,以帕掩面悄悄往下望。
别说旁人,就是撄宁这个看惯了的,心神也不免为之一荡。
但不消片刻,她就回?过了神,皱着?张包子脸,拧了两根细软的眉毛,对晋王孔雀开屏样的行径嗤之以鼻。
这厮就是绸子被面麻布里——表里不一。
看着?光鲜漂亮,内里全是心眼子,拿筷子一戳就淌黑水,芝麻汤圆一个。
这样的货色,就是生的再好看,她内心也是唾弃大过钦羡的。
呸呸呸。
撄宁小小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