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下班,徐从心再没见到魏斯捷。隔日,工卡也是托周娜之手归还。
二人中午换饭,徐从心摘了围裙欲走,收到梁维消息:【吃了没?我看你今天上班。】附一张照片,从法务科技大楼拍过来。一灯书房一街相隔,像个积木盒,徐从心模模糊糊一道身影,不甚显眼地藏在玻璃里边。
周娜已经用过餐,正在二楼收桌,徐从心去找她:“我一会儿吃的久点,下午流转多做,到时你先走吧。”
周娜比个“ok”,挥手推她的背,不以为意。
徐从心快速穿过街道,本想上法务科技大楼却被迫卡在门禁,非预约不得放行。
无奈,她在楼底咖啡吧找了空位,对着电梯口等人。
梁维与同事一起来办事。两人打从电梯出来便并行聊天,他扫视一圈,很快看见徐从心,抬起抹笑跟她小幅度示意。徐从心读懂他的手势,欠身坐回藤椅,原地等候。
男同事与梁维同期入职,虽不属同一团队,但工位左右相隔,平日里互相帮忙,关系很好。出了门禁,梁维跟同事打趣几句,以“约了人,还有饭吃”告别。
或许她的目光太过灼灼,男同事有所感,路过她时稍作留意。
徐从心不防与人对视,笑容豁然放大,这男同事是个内敛的母单,被徐从心笑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回正脑袋,几乎小跑着出去。
附近是杨城法务园区,梁维常来,不比徐从心生疏。
往日徐从心上赶着吃饭,没尝过几家餐厅,梁维询问不出个所以然,领徐从心吃贵价海鲜。
两人面对面坐,梁维取了毛巾净手,掌背支着下巴:“佳佳又找你当和事佬。”
“算不上和事佬,我不够格,那天也跟着喝了点,说的话不一定中听。”徐从心不清楚贺耿佳抱怨了什么,感情的事,她终归是个外人,无法从梁维这儿分得偏倚,故而出口求饶:“你谅解,也帮我跟佳佳说说情。”
梁维分辨徐从心的神情:“说什么难听的了?这么快招安。”他见识过这张嘴的厉害,压压唇角,调侃道:“徐从心,我发觉你还挺高傲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高傲?”
连续三个人对她发表负面评价,男女皆有,徐从心不敢置信。先前的都可以置之不理,梁维的偏见却足以扼她喉咙。徐从心咽不下这口气,追问:“我哪里高傲了,捧你夸你都来不及。”
立恒人才济济,竞争激烈,在杨城虽属分所,但作为重要的业务线,规模只大不小。梁维实习时便卯足了劲,繁忙的课业中间加班出差一个不落,才堪堪抢了个留用席位。团队里女性偏多,同批进的应届生也都是女性,梁维抓住机会,常跟带教跑客户,对应酬来者不拒。他口才极佳,还说得一嘴地道英语,很快在立恒冒头。
临近实习期尾声,主任向梁维抛橄榄枝,梁维有意拓案铺路,欣然答应。
这位主任年近五十,已甚少亲自办案,常年混迹各类协会俱乐部,做面子工程。见梁维业务做的极其体面,将他一个劈成两个用,频繁抛来低质量烂案。梁维抑着脾气兼顾团队事务,终于在一次长途出差又被委托人戏耍后,忍无可忍,与主任剖开明面爆发第一场战争。
事情没过多久,几人到片玉聚餐,梁维在音乐声里骂的脸红脖子粗,因为主任再一次将他的要求视作耳旁风,由他退回的几袋案卷悄无声息回到工位,微信躺着时间要求。
徐从心捡起他掉落的西装,迭放去椅背:“别生气了,明天还要上班。”说完起身,去厨房立柜翻电解质水,给梁维醒酒用。
贺耿佳攀在桌边,尖尖的下巴垫在胳膊上:“对啊,梁维你别气了,喝了酒还生气,对身体不好。生气最没用,该做的还不是跑不掉。”
梁维正处在宣泄情绪的顶峰,心底被浇了滚油,烧得更旺,捂着额头隐忍不耐烦,起身去洗手间。出来远远听见贺耿佳跟徐从心抱怨工作,说什么周围人功利心过强,她一下子社会化过度,受不了。
梁维耳朵起茧。今晚来这儿纯粹找罪受,他倚在门边长长叹气,自我消解。
徐从心拧开水,说:“你要么就别去,去了就别后悔,这工作就是这种性质。不好意思问人,那你就是被动的命,现在要花十几天搞定的业务,以后还是要花这么久。”
贺耿佳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又不是我主动答应,领导丢任务会看我意见——”
“答应了就慢慢做,下回你领导就知道了,”徐从心漫不经心,手指在瓶盖打转,“你又不敢搞砸,对不对?那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聚餐过后的几天,贺耿佳收到徐从心煮的醒酒汤,新鲜分装在保险盒里。中午找去立恒,分了一罐给梁维。
徐从心对人的好不够真,对人的恶却都诚心实意,落在贺耿佳耳里不中听的话,梁维其实有所赞同,但因无法出口,而成为给贺耿佳送一口甜枣的正面角色。
梁维回溯他与徐从心循规蹈矩的相处,两人都裹着壳,从未敞开过心扉。
……
梁维本想把这事倒出来,说了个开头,见徐从心神情严肃,似乎没听过这种评价,他笑着打停:“紧张什么?不说了,先吃饭。”他伸手摆正徐从心的刀叉,点点桌面,催徐从心动筷。
“……你这是骂我?”清淡的海鲜,本意是品食材本味,徐从心却味同嚼蜡。
“我哪敢啊,”梁维战术性后仰,跟她求饶,“最近真的忙,分不出心思处理佳佳的小情绪,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