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贺昀之照旧会开着电脑处理一些事务,在他起身去洗澡时,小鹿将那个u盘插入,电脑上自动弹出木马安装进度条。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心脏因为背叛与能够预设的后果疼痛不止。
贺家昌盛百年,财力雄厚,却也不是无懈可击。
时代悠长的企业往往股权分散,到第三第四代就要做股权重组,尤其是贺霆山这种将重心完全放在科技研发上的主导者,整个集团在此之前都没有过大的收购动作,想必这一要务会在新一代继任者手中开启。
不出意外的话,现阶段他们实际控股比例未必占据高位,但一定会为后续重组计划存储下巨额的企业备用金,这笔资金足够抵御当前因持股不足而可能引发的一切风险。
义父必然也在揣度,当这笔资金被锚定,他会不择手段去争夺。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在事情陷入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局面之前,将这笔资金转移到连义父都无法伸手的地方。
屏幕的幽光在他双眸中闪烁,很快,进度条拉到了底。
…………
“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我想今后,我都会有能力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那天晚上,两人聊天,贺昀之忽的这样说道。
那时的他还未经历过称得上人生大起大落的波折,一如小鹿初见他时,他在光里的样子。
那像是故事书里,被仙女偏爱,被鲜花、珠宝簇拥长大的孩子。他从未见过黑暗,也不曾体会过爱别离、怨憎会。
他无法去设想,拥有了金钱地位、无限的物质满足、身边人的祝福、彼此相爱的两个人,还有什么阻碍能让他们不幸福。
而那一刻,小鹿心里想的却是,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我早就不敢奢望这些了,只求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不要恨我,这样就已经够了。
他现在只需要时间,只要再多一点时间,让他去准备和应对。
他将奋力一搏,无论如何,尽自己所能不让他陷入那种境地。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让一切都恢复原样,变得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自己从未在他生活中出现过一样。
…………
十一月,寒蝉鸣。
命运的齿轮转动就像有征兆一般,那一天,他在义父书房翻找有关孤儿院最初成立时的相关资料,不小心碰落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盒子。
那个木盒子在多年以前也曾见到过,只是上了锁,也从未好奇过。
而那一刻,或许是年代久远锁把松动,落地时,里面的物品散落在地。是一枚戒指,一张旧相。
相片上,是以欧式庭院为背景的两个年轻人的合影——年轻时的贺如真与一个陌生的少年,他们并肩站着,微笑着面对相机镜头。
那个陌生的少年,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他的脸型、发色、身形,无一不透着一种熟悉。
盒子里的那枚戒指,是一枚与义父手上常年戴着的素圈一模一样款式的戒指。
“……乔。”小鹿盯着照片上的人像,喃喃着念出了这个名字。
没过几日,他就接到了一个虚拟号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是小赵熟悉的带着一些方言口音神神秘秘的语调,他说:“先什么都别问,我们顺着你之前提供的线索,确实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变态,如果近期方便,来一趟芝加哥,带你见个人。”
chapter14
那名妇人五十来岁,双腿似乎有残疾,走路时一瘸一拐,她深居简出,居住在芝加哥南部远郊的一栋老旧木屋中。
驱车前往的路上,小赵说道:“那老太太跟演欧美恐怖片似的,一个人住,没有子女,看起来阴沉沉的,不过倒还算好沟通,给了钱就愿意和我们说话了。”
屋子的客厅杂乱,积满了灰尘杂物。
她比实际年龄看去更苍老,穿着灰扑扑的格子裙,身形佝偻,皱纹已经布满了她的双手和面颊。
而当她看向他们时,小鹿一眼望见她的眼睛。
虽已有些浑浊,却仍能看出瞳仁是浅琥珀色的,带着一点绿——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或许年轻时,那双眼睛美得更明晰。
她慢吞吞地泡着咖啡,嗓音带着沧桑的沙哑:“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小赵的英文带些墨西哥口音,令人意外的流利,他说:“这位就是我上次和您提起的,在那位先生开设的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叫。”
妇人端着杯子,她的视线定在小鹿身上,一边看着他,一边缓慢移动到客厅那张摇椅中,坐下后,低头啜饮了一口手中咖啡。
一时沉默,小赵又道:“我们想知道您那一段具体的经历,可以的话就当做故事叙述吧,我们看看会不会有能够对上的信息。”
“那是令人痛苦的回忆。”她道。
小赵上道地立马掏出了一卷美金,细致地放她手中,并温柔地拍了拍。
“不知道你的母亲是哪个可怜人……”那妇人低语。
我的母亲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小鹿心道。
童年的回忆中,他被人无数次提醒过“你的母亲是j女”,也许是被逼无奈的,又也许只是自甘堕落的人,但没什么差别,她与他的人生毫无相交。
他也不是在义父的孤儿院长大,被他收养后,他们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印象中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甚至有那么一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当然,这些都无关紧要,他没必要与他们一一交代自己的过往。
“31街以南曾是最混乱的贫民窟,即便现在犯罪率也依旧居高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