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還是很想問:「怎麼會這樣呢?」
從沒有哪一刻,我如此明晰地意識到我的渺小,羊咩身上的那個「宿主」能夠隨意改變書里的劇情,甚至能夠將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推翻,重扭轉到他所認為正確的那個方向去。
而我能做的,卻只有不被察覺的「影響」,影響我身邊的人,影響他們所做的決定,並且期望在我的「影響」下,事情不會按照「羊咩」所預料的那般發展。
跟我所擁有的比起來,羊咩的能力簡直是bug一般的存在。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在心中產生了懷疑——既然我根本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那麼這個世界,這本「書」又為什麼要讓我醒過來呢?我為什麼不再作為曾經的「商玦」而存在,而是變成了我自己?
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因為無論事情迎來了怎樣的轉機,都會因為「羊咩」的一念之差而回到原點去。
或許是我害了夏霽,可能如果我沒有像這樣冷冷地在二樓的陽台作壁上觀,他就不會淪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你們,在開什麼玩笑啊!」夏霽的聲音陡然間抬高,穿過空氣陽台與玻璃,切切實實地刺入我的耳中,那仿佛帶有悲鳴的腔調,令陷入悲觀的我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我看見他緩慢站起身,怒視著眼前的夏猶清,蹙緊了眉頭:「剛剛怎麼沒見你?你是怎麼忽然到我面前來的?」
夏猶清聞言,神色微凝,最終卻只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夏霽的表情顯然有些費解,但最終他還是深吸一口氣:「……算了,像你這種從外面撿回來的野狗,也就只知道為你那開犬舍的便宜主人稍微狗吠兩聲罷了。」
雖然夏霽說話向來不留情面,但饒是我也沒想到他會直接當著夏猶清的面說得這麼難聽。
「你……夏霽你別太過分了!夏猶清可是你的哥哥呀!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大概是因為有夏猶清在場,羊咩的聲音顯得比之前更夾更嬌一些,有意思的是,他嘴上為夏猶清說著話,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夏猶清的身後閃躲著,看那動作,一時間我竟覺得他下一刻會直接將夏猶清推到夏霽的面前,然後喊一聲:「夏哥哥,快幫我咬死他!」
「閉嘴!」夏霽的表情很難看,他看著羊咩,滿面的噁心:「你這個……你真是令我感到噁心!夏猶清!你不會真以為這裡是你的家吧?誰讓你把這些不三不四的人弄到我家裡來的?他父親就算了,這個羊咩,必須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你……」夏猶清面色鐵青,拳頭都緊緊地攥了起來,而我飛閱讀著腦海中的劇情,得知他下一刻或許就要對夏霽動用武力。
不行!我咬牙,忍著頭痛,一瞬間下定了決心,「啪」的一聲打開窗戶,我拔高聲音,衝下方的三人喊道:「喲!好巧啊!怎麼都在這兒啊!」
「我靠你幹什麼?」身邊的宋子明看向我,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在幹什麼,其實因為頭痛,我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但我還是故作開朗而無知地對下面的人說:「看來大家都在啊,我數數,喲,都能湊齊一桌半麻將了!」
「商玦……」最先表現出不滿的果不其然是夏霽,「你在那兒添什麼亂?」
添亂?我這哪兒是添亂,我這是在救你啊!等會兒你要是真的被夏猶清當眾攻擊貶低,不遠處還有那麼多僕人在暗暗觀察著這邊呢,以後你在那些僕人面前怎麼樹立威信?
如果可以,我還真想直接將這番話就這樣對夏霽說出口,但羊咩在場,萬一他背後的那個「宿主」發現我這個不定因素,會對我不利也說不定。
「誰說這是添亂了?」所幸,我身旁的宋子明適時發話了,「我們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夏霽我說你對咩咩別太過分了!還有你怎麼能那樣罵人呢?」
……好吧,我的拳頭緊了又緊,宋子明這番話,簡直就是在團練。
眼見夏霽要再度發作,為了不讓矛盾升級,我再度拔高音量:「夏小霽同學,你們先等一等,等我們先下來,冷靜一點,有什麼事情咱們也好坐下來慢慢商量嘛!」
「有什麼好商量的。」夏霽雙手環胸,目光不甚友善地依次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神情頗有幾分諷刺,「哈,今天你們這些人齊聚一堂,原來是這個目的……」
「不是!其實是商玦,他約的我也來這兒,帶著咩咩……」分明不是他說話的時候,可這宋子明卻還是雙手扒著窗台那張嘴一直在那叭叭個不停,眼見著夏霽看我的眼神愈發怨憤,我簡直恨不得用我的運動鞋狠狠踹上宋子明的屁股。
「是巧合,巧合……」
「我不管是不是巧合……」此夏霽原先稍微緩解的臉色此刻徹底黑了下去,他看著我:「反正,叫我回來,也是你的主意。」
我:「我——」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夏霽轉過身,索性背對我,一副全然不聽我解釋的樣子,「反正羊咩絕對不能住在我家裡,我看了嫌噁心。」他的雙拳用力地攥緊,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在他的視角里,自己大概就是被一群獵人包圍的獵豹吧。
事情還能更糟嗎?
「這件事情由不得你做主。」然而夏猶清接下來對夏霽說的話,令我意識到事情的確可以更糟,「因為我已經向父親請示過了,他已經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