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霈收回目光,慢慢起身,面无表情的望着那涨红面孔的夫子,双眼黢黑如困蛟之渊。
“夫子学问既然这样大,道理这样正,那学生也有几分道理要同夫子讲。”
她一步步走到那夫子面前,身量娇小,气势恢宏:“侮人父母可是君子所为?死者为大四字先生又知如何写?”
老夫子嘴唇蠕动:“老夫是你先生!尊师重道四字你又可曾明白?若是当真明白,就不该如此不敬师长,如此看来,你方才说的那句话,想来是偶然窥得老夫书摘,拾人牙慧而已!”
“先生未曾给学生方才疑问解惑,想来是不知道缘故了。”
裴霈对他那些话充耳不闻,只是微微点头:“翠湖,过来。”
“掌嘴。”
云淡风轻两句话,翠湖却迟迟不肯挪动脚步:这可是夫子,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若是得罪,这个死了爹娘的小丫头当然不会有什么事,她的前程可就毁了。
塾内响起细微笑声。
是霍琼身边的几个丫鬟,霍琼板着脸瞪了一眼,教训丫鬟不该取笑本就可怜的裴霈,言谈间,她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裴霈叹了口气。
翠湖到底是半路出家,眼界短了些。
若是换成绛云在此,就绝不会如此。
不过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发愁先处理掉谁了。
那夫
子看裴霈不说话,还以为她年纪小,被丫鬟折了面子而羞愧,忍不住得意到:“你到底是晚辈,做先生的也不会苛责你,这样,你给先生跪下磕几个头,先生就饶过你,你无父无母,想来日后婚嫁也困难,夫子家里还有儿郎几个,虽未有功名。”
“但配你绰绰有余,你能高攀我等读书人家,也是福气。”
沈照怒不可遏,手边茶盏挟带破风声呼啸奔向那夫子脑袋,他本人更是一撑桌面翻身而过,如曳落彗星般急冲。
他今日就要这老匹夫变成哑巴!
但有人比他更快。
裴霈抄起一块砚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那夫子脑袋上!
咚!
是那夫子脑袋跟青石砖亲密无间的动静。
下手之快、准、狠。
看得霍家几人眼皮子发颤。
这时那只茶盏姗姗来迟,落在地上碎了个透。
裴霈盯着倒地不起头破血流的小人,轻轻打赏他一个字。
“滚。”
她又转过头去看了眼得不到任何好处却为她怒发冲冠的沈照。
沈照觉得她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人打了?霈姐儿是个糯性人,怎会下如此狠手?”
得了消息的匆匆赶来的霍老太太大发雷霆。
这先生虽然不如何能耐,但到底是花了钱请来的有名望之人,谁知才刚来两日就被人打破脑袋,一旦传出去,霍家的名声就真别要了!
裴霈低着脑袋,哭得不能自已,把翠湖如何不听
她使唤、那夫子如何侮辱父母,一一道来。
立在一边的翠湖抖如筛糠,满脸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