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凉关上窗,走到桌前坐下,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粘稠的鼻血,问梁齐:“她……有没有哭闹?”
梁齐摇头道:“那边的人说夫人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从亲王府到花语山就只问了一些您的事情,见了金婆婆以后也没有太激动,已经安静地住下了。”
她好像一向如此,聪明,冷静,勇敢,又从不做任何给他增添麻烦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她,真的很让他心疼。
她心里一定非常害怕,也一定非常想他。
他揉着发涨的眼窝,说起话来虚弱无力,问道:“亲王府那边怎么样?”
梁齐回道:“回公子,王爷已经被带去皇宫了,王妃在亲王府里关着。”
此刻,慕秋凉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把带血的手帕扔进纸篓里,慢慢站起身,道:“梁齐,带我去亲王府一趟。”
梁齐见他体力不支,心疼地劝道:“公子,您还是先休息吧!其他事情先放一放,身体要紧。”
慕秋凉摇头,向门外走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梁齐上前扶住他,看着憔悴又逞强的他,眼眶不禁红了,他和江义最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从十几岁就跟在公子身边保护他,公子身体一直都很好,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若是公子真的离开了,他和江义该怎么办?
他们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把公子当做了亲人,他们真的接受不了公子离开,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疼,泪水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慕秋凉察觉到他难以克制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马车停在了亲王府的门前,此时亲王府外面围了一圈官兵,大门上也被贴上了封条。
慕秋凉被梁齐扶着下了马车,慢慢向大院里走去。
到了一处房屋前,慕秋凉停下,给了梁齐一个眼神,没让他跟进去。
他推门进去,房间里的阴冷不禁让他咳嗽了几声。
他拿着帕子捂住唇,转过屏风,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娘亲。
娘亲依旧穿着得体,还如以前一样安静地坐着,只是看他的眼神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温和了。
他走上前,给娘亲行了一礼,走到一旁的凳子前坐下。
“娘!”他轻轻叫了一声。
端坐在主座上的娘亲动了一下身子,远远地看向他,看向鼻子周围和唇角还带着血渍的他,她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终是有了一丝动容。
十几年,十几年都在叫的母亲,当你知道她不仅不是你的母亲,还是设计陷害的你的一员,再面对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几日,他试想了很多种坦诚相见时的心情,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发现他的心和手都是颤抖的,气也提不上来,等到喘上气以后,眼泪也挂在了眼眶边。
抛开其他,他确实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在父亲惩罚他和大哥的时候哭着求父亲放过他们的母亲,一个在他生病发热的时候守在床头一整夜的母亲。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母亲已经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了呢?
从幼时吗?还是从少时?
难道是从三王妃突然离世的时候?
那么,父亲知道吗?
自己的妻子变了,父亲会不知道吗?哪怕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既然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了,两个人还能如此相爱呢?
因为迫不得已吗?因为时间久了,父亲也分不清了吗?
还是,爱上了就心软了呢?
“今天我来……”他低声开口,伴随着口中的血腥味,心口疼得越来越厉害,“就是想问问你,我身上的毒,是你主观意识下的,还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才下的。还有……我娘亲,是被谁害死的?”
如果,如果全都是被逼无奈,全都是迫不得已,他想,这个世界还是存有一丝善意的。
“我……”她终是开口,因为极力隐忍激动的情绪,额侧的青筋都已鼓起,“我也是被逼无奈,我爱你父亲,我也对不起你。”
一句话,几乎坦白了一切。
他听后,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黯淡无光如死灰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点光亮,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口中鲜血也随之不住地流。
他伸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问道:“可有解药?”
人相处时间久了,自然也是有一丝感情在的,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
在他吐血的那一刻,她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哭着道:“凉儿,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的错。”
娘亲?这个时候她还提娘亲?
他苦笑道:“所以,没有解药?我必死无疑?”
他苦笑了好一会,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又问:“那大哥呢?你们可有给大哥下过毒?”
说起慕秋淮,慕王妃哭得更加难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她回道:“淮儿是长子,你父亲对他十分上心,看的也比较严格,后来他又经常外出征战,没有机会下手。”
没有机会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