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男人的问话里没带什么情绪波动,连站姿都没变,依旧是前不久拄着拐杖到窗边推开窗户,闲聊时的姿态。
但一旁的太宰治却莫名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威压。
来自老前辈的质询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犹如千斤巨石一样压下来,上一代的优胜者从战火里历练出来的压迫让人喘不过气。
如果有了解这两个人身份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冷汗如瀑恨不得消失。
夏目漱石。
赈早见宁宁。
一对决裂的师生。
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见面时的寒暄那么松快。在都市传闻里,夏目漱石自被逐出港口afia之后就与鸟尽弓藏的赈早见宁宁是绝对的对立关系。
如果有人仇视赈早见宁宁,那么去投奔夏目漱石就是最好的方法。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相当明确——
如果他们两个开战,那么横滨、乃至关东就绝对会迎来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场里世界战争,这样的战争或许会超越异能大战带来的混乱,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修罗地狱般的血色事件。
太宰治这段时间跟在是枝千绘身边,他当然知道两个人的身份。
年幼的孩子攥紧了手腕上的绷带,下意识扭头看向是枝千绘。
却猛然发现少女眼里一片癫狂的笑意,苍青浅色的瞳孔里犹如盛载万般壮阔的波涛,面对同样段位的人没有半分退让,像是赌桌上直接与庄家对视的赌徒,在规则之内挑战规则带来的一切可能性。
少女的声音依旧是柔和清脆的,她回答道:“当然,我和种田长官是至交好友,一两件合作不算什么。”
“相对来说和特殊战斗力总局的接洽方面特务课也在利用港口afia的权重,就像长官借我的手在打压战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小型组织那样,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是枝千绘说。
少女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比起往日那个温和之中偶尔带着些天然的少女,这似乎才该是她真正的面目,犹如恶鬼修罗般步步紧逼,盘盘相扣只为获取最终的胜利。
在战争衍生出的棋盘上,赈早见宁宁是绝无仅有的赢家。
可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居然发现自己对是枝千绘的这幅模样一点也不意外。他偏着头,看着和三花男人对峙的少女,从嘴角上扬的弧度看出了她的好心情。
忽地,小孩笑了一下。
他没出声,只是一样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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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对前师生之间的对峙没有多久,种田长官作为东道主及时出现,转移了火星四溅的话题,成功让氛围转变到和平的方向。就着夏目漱石的存在,种田山头火也进行了其他很难直接在是枝千绘手上拿到好处的事情交涉。
总体来说,这一趟行程很圆满。
离开特务课之前,夏目漱石罕见的出来送了一程,喊住了即将离开的是枝千绘。
见着太宰治已经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种田山头火也像是没听见夏目漱石喊住是枝千绘的举措一样,目不直视地越过她走向车的方向。
是枝千绘想了想,肃穆庄严的建筑群周围一片空旷,没什么人,盘算着她这位老师大概是有什么要私下说的事情,便停下脚步。
少女弯眸笑了笑,眼里一片干净的浅色:“没人会在这里放监视器。老师要问什么?”
夏目漱石走到她身边,目不斜视地和她错位站着,面向离开的方向,看着小孩坐上车内,攀住车窗乖巧地等是枝千绘过去的模样。
他压着声音说了一个名字——“森鸥外。”
“您发现啦?”
是枝千绘笑吟吟地,一点也不意外让森鸥外反过来卧底到夏目漱石那边去的事情会被发现,她倒是直言不讳:“让他反过来卧底一下您只是一点无关痛痒的小趣味,反正以您对我了解根本不会信我给出的虚假信息。”
夏目漱石不语。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
和他错位的是枝千绘仰头挑目望向特务课大门,纤长的眼睫投下一层阴影,却盖不住那层如海涛波浪般破碎着涌起浪花的苍蓝。她说道:“不过这样说到底还是为了让您注意到他,医生从战场上下来不久,还不明白关东的局势,需要您多提点一下。”
“就像当初我找上您为我站台那样,这片地区的盘根错节您比我更了解。”
最后这句话让夏目漱石微微侧目,他偏头看向比他矮上一截、显得娇小的少女,看见了是枝千绘编起的长发,脑海中闪回过些许沾染着殷红的樱色。
她从前更擅长杀戮。
宁宁和以前相比,似乎真的收敛了很多。
想到这里。夏目漱石放缓声音,问道:“我听说,你要升任他当干部?”
是枝千绘应了一声‘是’。
她也没问是谁说的。
她转过身,看向车的方向,目光触及车里等着她的小孩时愣了一下,柔和地弯下眼眸笑了笑,“其实这个位置以老师您的威望来坐对港口afia来说会更好,但谁让您当初不愿意接下这个位置呢,我只好选择别人了。”
夏目漱石无声的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心里很清楚是枝千绘在说什么,但他当初没有同意,现在也不可能。
是枝千绘当初找上他就是看上了他的威望。如果代表着老一辈势力的他真正意义上成为了港口afia的一部分,那么今天他就别想拦住风头正盛的港口afia之主赈早见宁宁以杀止杀,扯着整个横滨下水来博她的黑色帝国。
这一点他们之间算是心照不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