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晏整個人像被雨淋濕全身,臉色比死了三?天的屍體還白,往日稍顯淺淡的眉便顯得極黑,血痣鮮艷如血,極致的顏色對比讓他即便處於極大痛苦之中,都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那失了血色的薄唇,若是吻上?去,會是什?麼感覺?
凌然看著,一時出神。
他竟然不覺得這個想法突兀,好?似很久之前,就這樣想過無數次了。
雖然他腦子可能是有病,但他心?智正常,自然知道這種?想法意味著什?麼。
風晏這個人,分明自己病痛纏身,每天在景明院不知要面對多少難纏的病患,加之要防備四大宗門和?執法盟對自己兄長的殺意,竟還能為素不相識的宋院長出頭,明里暗裡幫對方討回公道,幫那對走投無路的夫妻開?始?的生活。
作為一個張口閉口都是帳單加減的人,甚至上?門免費給別處的療養院送錢,只為讓他們?更好?地經營,造福更多患有心?魔的修士。
……豈知並非所有療養院皆如他所願,有人踐踏了他的善意,至今還在逍遙法外。
真傻,但是……也?是真的難能可貴。
和?他見?過所有嘴上?道貌岸然、滿口天下蒼生,背地卻草菅人命、心?狠手辣的偽君子都不一樣。
對抗痛苦的過程不知道有多漫長,等風晏逐漸恢復意識,對面地下河裡的水已然漲到和?岸邊齊平,水浪偶爾會被拍打上?岸。
他低頭看到仍放在自己丹田處的手,沒有抬頭,悶悶道:「多謝。」
凌然這次沒再貧嘴:「可有好?些??」
風晏還是沒有抬頭看他,只點點頭,也?不說話。
凌然不知道他不說話是不是難受得說不出、或是沒精神說話,收回覆在他丹田處的手,轉身蹲下道:「走吧,上?來。」
等了片刻不見?背後有動靜,他轉過來伸出雙臂道:「不要背,要抱那也?行,不過你得快點選,看這水的漲勢,再過一個時辰就得淹到我們?膝蓋處了。」
風晏薄唇緊抿,目光閃躲,還是沒開?口。
凌然竟覺得自己讀懂了他的想法,他轉過身,也?不催促,片刻後便覺肩上?一沉,是風晏靠了過來。
他勾了勾唇,手向後伸去,撈起風晏的腿,一把將他背起來,穩穩噹噹地向前走。
風晏身體騰空,全部的支點都在凌然身上?,他雙臂掛在對方身前,無處可放,只好?攥著自己的手。
凌然微微低頭,似乎看穿他內心?的七上?八下,笑道:「你的手快擰成麻花了。我堂堂大乘強者,怎麼著也?摔不了你,放心?吧。」
風晏的頭擱在凌然的右肩上?,這麼近的距離,兩人體溫都融在一起,逐漸趨同,他想起方才頭痛發作前的事。
他是看到凌然耳後那顆血痣才開?始頭痛的。
那顆血痣跟他眉尾那顆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位置不同,凌然初次見?他便發病了,他第?一次看到凌然那血痣也?發病了……
難道兩顆痣之間,還有什?麼淵源不成?
十年前他雙目恢復後,初次看到自己的臉時,也?對眉尾那突兀的血色小痣感到好?奇,但這麼多年都沒看出它有何不同,便只當是天生的。
可凌然耳後那血痣,無論看顏色還是位置,都不可能是天生的。
他現?下可以斷定,他們?的血痣都是後天形成的。
只是後天形成的東西,怎麼能在身上?存在這麼久?
他那血痣整整過去十年都沒有絲毫變化?,與他的身體早便融為一體了。
難道是某種?咒術、陣法或者印記?
然而這么小的一顆痣,即便細細研究,也?難以看出什?麼。
他對這些?不甚了解,只能出去後寫信問問向詞了。向詞對這些?偏門的東西向來很感興,說不定能看出什?麼。
「對了,你的腿是怎麼回事?」
凌然沒有問風晏為何頭疼,他猜出風晏大概也?不知原因,就像他也?不知道第?一次見?對方時,自己為何突然發病。
院長整個身體都靠在自己身上?,離得這麼近,他鼻尖縈繞起若有若無的蘭花香。
風晏的腦袋擱在他的右肩,長發偶爾會擦過他的脖頸,痒痒的,像有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在蹭。
「我並非不良於行,但也?不能長時間站立或行走。」
身後院長的聲音略微沉悶。
原來如此,凌然回想方才發生的事,其實風晏從進入到那個圓形場地時,雙腿已經不大舒服了,只是探查為先,便沒有說出來。
以他這要強的性格和?忍痛的能力,若非痛到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能力,估計都不會對外人透露一個字。
凌然背著風晏走了兩盞茶的時間,距離出口的亮光還是很遠很遠,地下河的水已經漫上?來,他沒走幾步便會避無可避地踩到一腳水。
耳邊水浪聲陣陣,越發洶湧急迫,偶爾一個浪潮過來,河水都能濺到洞頂。
若是閉上?眼,說他此刻身在海邊,他都相信。
他敏銳地察覺出不對,沉下聲音道:「不對勁,這水越漲越快了。前幾日來的路上?一直在下雨,不知永州是否也?是如此。」
風晏低頭去看地面的水,皺起眉道:「來時我見?山間泥土顏色很深,前些?日子,這裡應當也?經常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