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瞬幾乎霎時動了殺心,若說爭天下,他願意正大光明地同他角逐,可此時,腦中閃過的只有無數殺了他的卑劣法子。
他的輕笑再也繃不住,眼神中透出絲絲寒意,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地抬起眼,一字一頓問道:「你果真要留在宮中嗎?」
長久地忍讓已然成了習慣,姜漣仍有些怯怯地迎上他的目光,坦言道:「我要留下為皇上祈福,等祈完福自會出宮。」
裴瞬撫掌連連道好啊,他救下的、養好的人,不動聲色地搭上旁人,當眾叫他難堪,甚至還向著旁人,果真是叫他驚喜。
原本他還可以拿她的侍女逼迫,拿對她的好誘惑,可再多的謀劃,都抵不上她的親口應允,他突然覺得失去爭奪的必要,甚至在勸慰自己,不過是一個忘恩負義、出爾反爾的女人,他對她仍存挽回之心,不過是被皇帝激起了勝欲,還有幾分對她的習以為常,除此之外,再沒有旁的。
他慢悠悠地倚靠回輪椅,收斂起自己的神色,又成了那個冷若冰霜且無懈可擊的攝政王。
承安瞧出他壓制的情緒,快步上前扶住輪椅,小心翼翼地叫「王爺」。
他朝外揚了揚下頜,示意他推著輪椅往外走,待要踏出門檻,終究是忍不住譏嘲:「到底是從本王府中出去的人,若有人肯將棄物當珍寶,可千萬不能虧待了。」
皇帝半句不讓,立即回應:「蒙塵明珠攝政王不識,如何能怪旁人視若珍寶呢?」
「好一個蒙塵明珠。」裴瞬未再停留,半眯著眼越過重重宮牆,殿外的朔風揚起衣衫,日頭落下煌煌、溫暖的光,卻不曾將他的目光照亮半分。
說不出心中什麼滋味,只知道今日過後,他又回到剛歸京城的時候,身邊除了幾個隨身伺候的侍從,再沒有旁人。
他有些想回頭望一眼,看看她瞧著他離開的神色,有沒有雀躍與歡欣,再看看她陪在皇帝左右的神色,是不是同樣的柔婉和馴順,可他又暗自與自己較勁兒,若是回了頭,他便是輸的一敗塗地。
他的身影在宮牆盡頭漸漸消失,姜漣極力端正的身姿放鬆下來,好似打過一場惡戰,在天寒地凍的天兒,生出滿身的熱汗來。
她徹底泄了氣,幾乎是跌坐到圈椅上,用雙手捂住整張臉,沒有眼淚可以掉落,是盼望用片刻的安靜在茫然中尋得一絲出路。
嘴上說得果斷,離開皇宮、離開王府,可將來會如何沒人能斷定,且今日算是徹底得罪了裴瞬,依他此時的態度,好像是放棄了她,才同意她留在宮中,那以後也會如此痛快地同意她離開王府嗎?
皇帝不驚擾她,屏退了殿外的人靜靜守在她身側,等她再抬起頭,試探地詢問:「今日我是否有失言?」
姜漣愣了愣,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他沒有直接回應,是怕得到她不好的答話,責怪他在裴瞬跟前展露他們之間的來往,說那些引人懷疑的話,轉而用手點了點自己的唇,示意道:「你……還疼嗎?」
姜漣更覺侷促,用手掩著搖搖頭,又謹慎地舔了舔唇,試圖減少鮮血淋漓的狼狽,可感受到的只有粗糙的觸感和濃重的血腥味。
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本就厭惡在外人跟前展露親密,現下在他跟前尤其明顯,他見過她太過的窘迫,以至於讓她對他的一往情深感到驚喜,如果一個人見過另一個人那麼多的醜態,怎麼會仍有鍾愛?
即使隔著那隻手,他依然猜出她的動作,倒了盞溫水遞給她,「去漱口吧。」
他面上笑意盈盈,心頭妒火中燒,只覺自己忍得要發瘋,不知該怎麼做,又該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抹去攝政王在她身上的所有印記,讓她完完整整的屬於自己。
咫尺之外,她正背對著他擦拭唇上的血跡,柔橈輕曼、風姿窈窕,宛若畫中嬌,他從不懷疑她的美好,且因為這份美好,讓他不得不多生出幾分耐心,慢慢來,只等著她心甘情願為他傾心。
第42章
姜漣漱過幾回口,才勉強將滿腔的血腥味清洗掉,再照一眼銅鏡,能看到自己蒼白的面容、泛紅的眼角以及破皮的嘴唇,當真是狼狽不堪。
她用巾帕輕輕拭過,轉過身來強顏歡笑,「叫您見笑了。」
皇帝搖搖頭,不大想提及叫她難堪的事情,轉而沒頭沒尾的說道:「你兄弟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他說要跟著我,但宮裡人多眼雜,難免會生出事端,想著讓他從軍前去冚州。那兒雖偏遠了些,卻是歷練的好地方,若他有真本事,自然能混出名堂來,將來有機會回京城的話,擢升也不是難事。我那日還命人問過他的意思,他說願意去,不怕吃苦。」
能讓她弟弟離開京城也算是大幸,何況還有這種好的安排,姜漣驚喜不已,朝他行了禮,「如此,更不知該如何謝皇上了。」
「他願意為我盡忠,算是我的幸事,你再不必說客氣話了。」皇帝將目光調轉到她身上,又問:「除了要告知你一聲,還要問問你,他過兩日便要啟程,你要不要再去見他一面?」
姜漣躊躇良久,「還是……不見了吧。」
上次分開的時候說過,如何選擇將來的路都要靠他自己,她們姐弟再見面,對彼此都是無益,索性不必再見。
皇帝瞧出她的猶豫,「他這一去,不知何時再回京城,更不知你何時還能再見到他,不如就偷偷再去看一眼吧,看著他好好地奔前程去,也算是全了你們姐弟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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