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库房的第一眼,天香看到的就是那一匹匹色彩艳丽、织造精致的蜀锦。
说是赐给冯素贞的,却在这样的节点赐下,一赐就是一百匹——那个新近升级做了父亲的皇帝老哥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天香觉得,冯素贞应该是和自己一样,都有些知悉。
冯素贞早已从水榭过来此处,见天香目不转睛地打量那些蜀锦:“莫非公主想留下两匹做衣裳?”
天香摇了摇头:“我就是想看看寻常女子出嫁的嫁妆是什么样的。”
冯素贞这才想起,二人成婚时,压根儿没走那些三媒六聘的流程,冯素贞便如同招郎入赘一般被强迫着做了上门女婿。
她便一样一样为天香解说起来:“……此一抬是炊具碗碟,那一抬是龙凤被褥,这两抬是梅竹自己亲手织绣的衣物鞋袜,待嫁过去时,好分给府里的姑嫂妯娌们做见面礼。”
天香瞪圆了眼:“这么多都是她自己做的?”
冯素贞笑道:“岂止是这些,嫁衣也是她自己绣的。”
天香不信道:“他二人定亲至今不过半年光景,难道是日夜赶工做出来的?”
“这府里的丫鬟都帮了忙,我有时休沐得闲,也会帮下手。”
天香这才想起来,冯素贞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其实还是擅长闺中的女红技能的。
天香起了性子:“你都不曾为我做过什么物事,来来来,打开看看,我要瞧瞧冯大学士的女红手艺如何!”说着,便信手掀开了离着近的箱笼。
冯素贞阻拦不及:“公主,错了——这一箱是——”
小衣。
满满一箱的小衣和肚兜。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天香想着说点什么来缓解下气氛,打了个哈哈道:“看来还是挺精致的——这个,冯大学士有没有帮忙做。”
冯素贞将头转向一边:“这些贴身之物,自然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这气氛更尴尬了些。
幸亏梅竹和单世文去城南吃馄饨了。天香吐了吐舌头,正要将箱笼合上,却眼尖地瞧见了什么,她自箱子的角落处揪出一卷玉简来:“g,这是什么,怎么小衣里边还藏着书简呢,是不是装错箱了——”
冯素贞转过头瞥了眼,眼神登时一缩,迟疑道:“这、这、这是秘戏避火图。”
天香上辈子好歹也嫁了好几个侄女儿,立即就明白过来这是那关乎周公之礼的的压箱底儿物件!她暗骂自己不灵光,装小衣的箱子如此私密,怎么可能装错东西!
但那册子已经攥在了手里,若是直接丢开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只能故作懵懂:“哦——成家过日子,当然要防走水——”她心头一动,望向冯素贞,“北地气候干燥,这册子里避火的法子,你看过了没有?”
天香的目光清清亮亮,但冯素贞却被这凝视烫得脸上仿佛着火似的。
她劈手夺过那册子,随手拿了件绸布把它盖上,又将箱笼合好:“咳,公主说得是,燥得很,咱们先出去,我叫厨下给你准备些蜂蜜水润润喉。”说罢,冯素贞不由分说地拉着天香出去,天香被她拽在身后,只看得到她如白玉一般的耳根已经变得通红。
她虽然牵着天香,却小心翼翼地只牵着袖子包裹的腕口,并未直接接触。
天香回来府中半日的工夫,虽时时感受到冯素贞的关切,但无论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丢去沐浴更衣,还是而后相携去水榭,抑或是现在,纵然有接触,冯素贞也都是如此隔着衣物。
二人之间最亲密的接触,是一年前临别时的那个吻。而今久别重逢,居然生疏如此。
昔日那个为了一己私情胆大包天的冯素贞如今成了端方君子,将对天香的情愫都藏在心里,举手投足都带着淡淡的疏离,乃至于二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不应该啊,不应该。
莫非,还是自己强求得不够?
“冯素贞——”
她忽然轻唤了一声。
“嗯?”
那人脚步停歇,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望着她。
她抬头望着那人好看的眉眼,笃定道:“冯素贞,我们成礼吧!”
冯素贞不解:“什么礼?”
天香微抿起唇:“周公之礼,我们做了夫妻吧!”
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就仿佛丹砂落入清水之后渲染的色彩一般,冯素贞清秀白皙的脸瞬间变作了前所未有的通红。
红得天香生怕她一张嘴就喷出血来。
“你、你、你说、说、说刚什么意思的?”冯素贞没有吐血,但吐出的字已经连不成句。
天香上前伸手圈住她的腰肢,怀里结结实实地感受了冯素贞的温度和身体的曲线,心里安定了些:“嗯,我是说,我要睡你。”
天香上辈子没和人走到这一步,但是,是应该这么说的吧?
话音落下,她清晰地听到冯素贞倒抽了一口气,面色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她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冯素贞的脸颊,被烫得恍了神:“……你这是紧张?还是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