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珃想到自己那到处漏风的小破屋,找了个小厮问车子停在哪儿。有贾赦那边的车夫见了她,认出来,请了上车。
荣国府和黑油门两边守着的都是白日里当过值的,均见过邢夫人带着这位刚来的姑娘来来回回,见状扫一眼就让过了。
因着姑娘在贾母跟前过了明路,在荣国府的时候小厮都对她客气几分免得有人告状到贾母跟前吃不了兜着走。可入了黑油门后,他们便笑闹着跑开了,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在门里头放马车处。
贾珃心里头惦记着命案的事儿,可没心思和他们计较,随意挑了个虫儿引路回屋。
屋子里自然是无人的。那些婆子平日里就想要偷懒,这个时候主子们都在荣国府相聚,她们更是乐得自在,吃酒赌牌去了。
贾珃跳到床上坐好,遣了个会光的虫儿在旁照明,她把鞋子掏出仔细看了会儿。
这藿香心灵手巧,针线尤其好。能够让她把撤下来的屏风一角缝在鞋面内侧的,定然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那么对她非常重要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凶手呢?
贾珃对此没有头绪。在未有确切证据前,并不能随意妄加揣测。为今之计先寻出藿香平日里与谁来往甚多、会把谁送的东西如此珍而重之地这样藏着。
她生怕有人来这儿偷摸,索性让几只虫腾挪着把鞋藏在了床底最角落隐蔽处,免得出去一趟回来再丢了东西。旁的物什真不见就罢了,此物需得好生存着。
出了屋子四顾无人,她往那搁了尸体的院子行去。
这儿一片静寂。因着天气寒冷,尸体目前并未出异味,冷冷清清的院落就和旁的院子似的,看上去很是正常。
贾珃贴着墙根,一路走一路驱使着虫儿去探探四周有无人靠近。待到安然进入停尸的屋子,她先躲入上次待着的那个地方,让它们确认周遭确实再没第二个活人了,方才到尸身跟前仔细查验。
这女子生得颇为貌美,在丫鬟里很数得上了。若论起来,当比二奶奶身边那个唤作平儿的丫鬟还要好看几分。
再怎么瞧着正常的尸体也终究是死肉。贾珃不愿亲自过去触摸尸身,遣了虫儿们上前查验。
死者外观看上去颇为正常,没甚异处,最严重的伤算是头部有淤血,不知是撞到还是磕到的,不足以致命。
贾珃想要更细了查,虫儿们便争先恐后地往尸体里钻。不多会儿负责脖颈的那些虫开始冒出来邀功。贾珃根据它们所“言”,才现死者的后颈处有一根很长的针扎在里头。
这针是女子用的绣花针,又是最长的那一种。本不该轻易插进后颈里,谁知插针的人用力时候也巧了,那针尖正好对准了颈后骨节之间的缝隙里,结果顺势而入刺了进去。死者应当是没多久便没了性命。
若是旁的杀人凶器,找起来可能容易些。可这绣花针,每个女子手里头都有,每个院子里丫鬟婆子加起来都能上百根,更遑论专做针线的了。这样的针丢失一个,任凭哪个有本事的也说不出究竟是谁丢失的。
想要寻出凶手还得从别处下手。
贾珃背着手查看一圈儿,现死者腰带里似有东西塞着,露出一角的尖尖。她上前捏着抽出,是个香囊,隐有香味。打开来看,才现里面空空如也,只余下一些植物干了后的残渣。
于是唤了个曾附生于千年灵草的药蛊王,让它把香囊里的味道记了。
看着个头甚小宛若蚊蚋的药蛊王,贾珃忍不住叹了口气。
上辈子遭人暗算魂飞魄散。来到这个世界,虽虫儿们衷心跟来了,她却没有足够的修为去养炼它们,导致偌大的药蛊王竟成了现在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
……倒是方便了此时没有修为的她来驱使现形。
贾珃唉声叹气着又在各个院子里闲闲地绕了一圈。
当初被人瞧不起的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如今可是在老祖宗跟前得了承认的。据说还能正儿八经上族谱。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见了贾珃,多少恭敬了些。见她要到各处看看,虽欲言又止却也没有多加阻拦。
甚至有个媳妇子还陪笑道:“不知道五姑娘往哪里去?我正巧儿没事做,可以陪姑娘到处走走。”
若真要细看各处,贾珃少不得要把郭婆子叫来,可她现下还有要事去办,有人跟着终究不够方便,于是道:“你们都散了吧。我走得慢,自个儿逛逛便好。”
她们乐得不去陪这个来处不明的野丫头,闻言都松了口气。更何况一个孩子在府里也闹不出多大的事儿来,于是各自散去。
贾珃把药蛊王遣出去带着虫儿们到各处查看,自己则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略走了会儿。待到虫儿们回来说没寻到这种味道时,她略一思忖,觉得还是得往荣国府看看。
此刻时候不早了,只得明日再去。
贾珃正打算回自个儿的小破屋,谁知走到半途却被人叫住。
“你怎的到处乱跑?害得我一阵好找。”有怯怯的女孩儿声音传来。贾珃回头望去,才现是今儿刚见过面的二姐姐,名唤迎春的。
见她看来,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头,细声细气道:“母亲命人找你,说你的屋子收拾好了。她们遍寻不到,说你可能去了荣国府。我听驾车的小子说你回来后未曾出门,就想着过来寻一寻你。哪知道真就被我瞧见了你在这儿。”
一听这话贾珃明白过来,那些仆妇丫鬟哪里是没找到她,八成是懒得动只寻借口推脱罢了。难为这个姐姐还是个实心眼儿的,竟真四处来找。
她朝迎春甜甜一笑:“多谢二姐姐。若不是你来知会一声,我怕是先回原来的住处了,可得绕个大圈儿。如今我新屋子不知在哪儿,还得劳烦姐姐带我走一趟。”
迎春见她很好相处,暗暗松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她想着妹妹年纪小步子窄,回头来看跟没跟上。见她脚步不落,这才放心了些小声地叮嘱着:“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在屋里。只不知晚上祖母那边的宴席出了什么事儿,母亲不太高兴。你等会儿当心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