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宁卫氏一族是江南一带闻名的武林望族,上可追溯百年。当今卫氏家主卫照知受祖荫庇佑,天资异禀,在祖传的卫甲九式上延伸出更精妙的卫乙八式,大道化简,以简克难,从而威震江湖。其妻苏明容出身东京鹤鸣山庄,是纨绔子弟苏钦昊的亲姑姑,八面玲珑,打理家族事务,育二女一子,得以为卫氏开枝散叶。其妾穆芰荷从小伺候在卫照知身边,曾是他的贴身大丫鬟,性情清和平允,育有一子。卫氏一脉枝繁叶茂,蒸蒸日上,正是乾元山庄联姻卫苑的初衷。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卫宗偃已年过六旬,病入沉珂,拄着拐教训偷懒耍滑的嫡孙庶孙。卫天泽和卫天卓年纪相仿,一同在爷爷的教导下练习卫甲九剑的后三式,来来回回练了不下几十遍,全身上下被汗浸透,筋疲力尽,正叫苦连天。
“第八式‘斗令星回’再练一遍给爷爷看!卫氏剑法的精髓旨在轻缓敏捷,天泽,天卓,你们兄弟要铭记于心呐。卫氏将来要靠你们撑起门庭呢。”
卫天泽身为嫡孙,加上母亲一族势力庞大,练就了一副轻松自如的好心态,“爷爷您放心,这一遍练不好,大不了再练一遍。”他话音一转,“可十来遍练不好,干脆今日不要练了,说不定改日便开窍了。”
“你个不争气的,看我不打你。”卫宗偃一把抡起他的拐杖。
卫天卓连忙拦下,虽然练功辛苦,但他没胆子申诉,“爷爷,孙儿定会以大姐为榜样,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卫宗偃降下火气,用拐杖狠狠地在地面戳了几下,“天雪呢?”
卫天泽不假思索,“除了观止斋,还能在哪。”
“你们两小子呀,是该向天雪学习!”
观止斋是卫天雪在整个卫苑里最愿意停留的地方。
晨曦初照时,外面的光线稀疏地照进来,被一列一列的书架打散,令人感到惬意极了。
卫天雪靠在窗棂边,倚在软枕上,在头脑里拆分卫乙八式的第三式“九天驼云”,苦苦未能破解。
再看她手中的卷轴,卷上的招式描画逼真,如行云流水般灵活精妙,算得上当今武林的一块瑰宝。受困于内力薄弱,她始终不能像父亲那般随心所欲,将剑招的美妙施展出来。
她想得入神,突然被湖面上的嘈杂之声打断。只见太湖湖面上船只婆娑,全都聚去了对岸,搭建的栈桥延伸到湖心,三面大鼓被稳稳架起,一年一度的花魁斗法就要开始了。
时光荏苒,如此欢聚的场景令她想起了那年快乐无忧的自己。
十四岁那年,也就是蒋术奇中毒的前一年,花魁节即将开幕。
卫天雪的房间里挂满了云锦制衣坊送来的新式女裳,跳来跳去的不知道穿哪一套合适。最终,她挑选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裙,把自己打扮的娴雅精致,鲜嫩的如同刚冒芽的花蕊一样,仿佛一只轻盈的花仙子。
她急急冲出卫苑,跨上马车,吩咐车夫以最快的度赶到湖边,盼望着与心上人相见。
可到了岸边,她又不着急下车了,而是拉开车窗偷瞄蒋术奇等待的焦急目光,那是最令人满心怀喜的时刻。
然后她再打量谢无双当日的装扮,在车内整理好衣衫,照镜子理清碎,直到满意后跳下马车,直奔他们三人所在的游船。
“术奇哥哥,等好久了吧?”卫天雪凑到蒋术奇跟前,浅浅笑着,眼睛里有星星的光芒。同谢无双相比,她的相貌不算出众,但身心康健,胜在灵动可爱。
蒋术奇笑着宽慰她,“也就……半盘棋的时间。”
谢无双忍不住逗她,“天雪,就只在乎你的术奇哥哥呀,我和松承也等你好久了呢。”
卫天雪打趣道:“谁要心疼你们两个,你们在一起腻都腻死了。”
谢无双面上一红,回眸笑道:“小小年纪,便见色忘友。”
他们的兴奋衬得孟松承冷静理智的多,他问道:“天雪,卫甲八剑练得如何了?”
卫天雪吐了吐舌头,“在练第六式了。”
“第六式,那就是到‘暮天霜月’一式了?”
卫天雪点点头。
“倒是进展神。”
卫天雪也好奇孟松承的段位,反问道:“孟家哥哥,那你的流萤剑法练得怎么样?”
孟松承的脸上没有半点愉快的表情,回答道:“一般。”
卫天雪撇撇嘴,受不了孟松承故作谦虚,转头便去问蒋术奇,“术奇,你练得如何了?”
蒋术奇顺手将棋局封盘,摇摇头,“我大概刚练到棋布星陈剑法的第一层吧。父亲告诉我这套剑法讲究慢一些,再慢一些,我却找不到慢到极致的感觉。”
见卫天雪皱起了柳叶眉,鼓起了小脸,蒋术奇不由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头,“想不到我们的卫大小姐如此痴迷武学,不甘居于人后。”
卫天雪笑嘻嘻道:“名门女侠、惩奸除恶、肆意江湖一直是我的梦想嘛。无双姐姐,你的梦想是什么?”
谢无双慢慢的吐出藏在心里的答案,“若是此生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便此生无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