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报这个学校?我和你妈给你铺的路不好吗?为什么越长大越不听话了?”
桑淮不记得他们还咄咄逼人地诘问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一些翻来覆去的老话。
他只记得自己说:“你给的或许好,但我不想要,我要自己选”
之后又骂了什么,他也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到了最后的时候,妈妈气红了眼,爸爸动手扇了自己。
“行啊,你不是觉得我们管得太多了吗,不是觉得自己可行了吗,你不是想当警察吗,那很好,你去fight过两个月,你要是能好好的出来,我们再也不干涉你!”
顾安诺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桑淮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不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但他就是答应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相信自己可以安好地出来。
fight,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俱乐部,它是光鲜皇城投下的阴影下的一部分,倒也不是里面做这什么见不得光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只是里头充满了血腥和暴力。
拳击擂台赛,胜者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可以是钱,也可以是人,而败者就要得到相应的惩罚,具体是什么,除了败者没有人知道,桑淮没有输过,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这家俱乐部的部长,据说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权势和钱财他是一样不缺,而这所俱乐部里头也没有出过什么案子,每年的例行检查也没被查出什么,边就这么一直平安无事地开了下去,不过但凡资历久点的北京人,不会没事找事地往那一片晃悠,因为那里,象征着一切不好的东西。
就连许多父母亲,教育孩子的时候,都会拿“把你扔到fight去”做威胁,桑淮也被这么吓唬过,不过,他不怕,因为他本性崇尚战斗,而且,他相信,自己可以不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他也必须这么回来。
他也的确这么回来了,只是比去时多了淤青和红肿,但多了棱角和沉稳,不是以前的一言不发那种沉稳,而是在困难蹉跎前,也可以无言向前的沉稳。
他到家的第一句话,不是显摆炫耀,也不是诉说经历,只是一句淡淡的,
“我回来了,也自由了”
伤疤在身,但腰板依旧挺直。
他也不知道桑伯远为什么会想到把他送到那里,因为怎么说这样做都有些过了,可能是看着正常行驶了很久的列车,突然脱轨的慌乱和不甘吧…
果然,世界上最难共情的两个群体,就是父母和孩子。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成了一种不尴不尬貌合神离的关系,桑伯远和顾安诺好像因为这件事,收到了什么打击或是启发,总之遵守承诺不再像之前一样了。
桑淮其实是个很自私心狠的人,他为了脱离掌控,不惜去伤害父母的心,虽然在他看来,他们做的本来就不对。
而在接下来的快一年里,他也没有主动去过问什么,反悔道歉这是更不可能的,他只会在父母给自己打钱的时候拒收,然后回一条“谢谢不用了,我还有钱”。
他们像没看见一样,不厌其烦地发,他便也耐耐心心地重复回着。
他的确不缺钱,不然也不会大手笔地送一家店给池喻,当然就算他没钱,他也会给池喻最好的。
桑淮是拿着妈妈公司里的股份的,这是顾安诺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而在“fight”的那两个月,他赚了多少钱,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也没认真算过,所以说,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缺钱的。
顾安诺的话还没说完——
“从那次开始,我们就知道,你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的孩子,我们管不了你更控制不了你”她稳了稳有些抖的声音,“其实我们心里也知道,你说这事不是在和我们商量,而且我们不也说好了吗,不干涉你了,
我和伯远也是聪明人,与其心里隔应让你也难受,不如我们开开心心接受,让你也能安心去经营你的生活,对吧?”
很意外的,桑淮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有一股源头名叫“家”的暖流流进心里,竟然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比以往更惨烈的结尾方式了,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个好父母了?”顾安诺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却让桑淮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重,不是秤砣那样冷冰冰的重,而是像毛绒球那样的,给你温暖给你爱的实感。
“爸,妈”
桑淮慢慢开口叫道,带着生涩,像是刚学会一样,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眼,原来有这么多感情。
“抱一下吧,多久没抱过了”顾安诺望着他,张开了手臂。
桑淮没有犹豫,走近弯腰俯身,抱了抱眼前这个身居高位优雅端庄的女人,而自己是他的儿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中。
顾安诺拍了拍的桑淮的后背,她心里感慨,一不注意,孩子就长这么大了,都比爸爸高了。
桑淮松开她,站在桑伯远面前,看着身前这位故作矜持的男人,他笑了笑问道,“爸,要抱一下吗?”
“啧”
桑伯远站起身,一把将长大成人的孩子揽进怀里,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擦了擦眼,还好,赶上了,没错过孩子这次的成长。
“爸,妈”桑淮看着重新坐会位上的桑伯远还有已经克制不住红了眼眶的顾安诺,回答了刚才的问题,“你们一直都很好”
只是之前一直都不合适我罢了,桑淮把后半句咽回了肚里,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说这些了。
“咔嚓”
是什么东西破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