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不知的呼吸听起来有些凌乱,应该是先前干呕得厉害,没能完全平复。要是之前,殷晴乐一定会劝他多喝点水,最好是热水什么的。但她现在可以确定,宴不知完全喝不进去。
……不止是今天的肉粥,之前给他的温水、汤药,应当也一点未进。
这都是什么事。
最终,殷晴乐败下阵来,她翻
()身正面朝上,把被子从脸上掀开,她瞪起双眼,气鼓鼓地和宴不知对视:“你怎么不喊我妹妹了?”
宴不知脸上的神色凝滞,显然没料到殷晴乐会谴责他这点。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殷晴乐就去拉他的袖子:“你别站着,你坐。”
房间昏暗,她一个错手,没按预期拉住袖摆,反而勾上束衣的缎带,一扯之下,险些把宴不知的腰带拉松。殷晴乐的脸猛地蹿红,她慌慌张张地收起手:“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她的这双手,最近怎么就那么欠呢。
宴不知似乎没有介意殷晴乐的动作,反而依着她的想法,在床尾坐下。殷晴乐打了个滚,从床上起身,半跪在床榻上,卷着被褥朝宴不知挪了过去。
“知知哥哥?”她脑袋一歪,脸上的神色满是无辜。
她又在装了。
宴不知的口中泛起苦涩。她一定以为自己的动静很小,没有被发现。可修士的感知是何等敏锐,殷晴乐甫一接近,立刻就被宴不知发现。
可他来不及躲,甚至直不起身子。哪怕是现在,一想到有什么东西顺口而入,宴不知仍会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与反胃。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太弱的人做兄长。”
“我喜欢啊。”殷晴乐歪坐在宴不知身侧,鼻尖传来好闻的清香,带了点沁人心脾的寒凉。要不是她连续闯祸,殷晴乐真想伸出双臂,把他的肩膀圈起来,再凑上脸蹭几下。
“我超喜欢你的。”殷晴乐张开手臂,大咧咧地宣布。在刚认识的时候,为了不要吓到宴不知,殷晴乐保持三缄其口的状态。
但现在不一样,他们不仅平安离开穹痕渊,还相处了一段时间。更别提宴不知对她的态度也开始变化,明显把她当成好朋友。殷晴乐想,现在这个时机,她似乎能光明正大地对正主表达她对纸片人的喜欢了。
但她似乎还是太过心急,一声喊后,宴不知漂亮的眼睛睁得老大,僵在原地,这副模样,简直跟被殷晴乐吓傻了似的。
殷晴乐生怕他不信,又强调:“相信我,我遇见的那么多人里面,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宴不知甚至来不及以袖遮面,昏暗的烛光中,清隽的面容瞬时浮出粉色,他反应得很快:“不可,我骨龄三百二十有余,你又未步入仙途,决不能……”
“啊?”殷晴乐发出了疑惑的单音。她看到宴不知红透了的耳朵,一个没忍住,用拳头锤了下床,“噗嗤”笑出声。
“什么啊。”她笑得肚子都疼了,“那我还喜欢常大哥,温姐姐,各路配……配合过我的生活的人,要是每个都是欢爱之情,我一晚上就得累死在床上。”
虽然她偶尔会白日做梦,想着抱住宴不知,从头亲到脚,宠他爱他,把他封为正宫皇后。想把他的衣服都扔出房,桀桀怪笑:“小美人,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乖乖从了我……”云云。但殷晴乐很清楚,她和宴不知是两个世界的不可结缘之人。
等她完成手机的任务,她就要回家,面对那一
本单薄的小说。要是中途动了其他的心思,到离别的时候,就太令人难受了。
“是朋友间的喜欢啦。()”殷晴乐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但现在是,兄妹之情!?[(()”她握住拳头,有些义愤填膺的模样,“你都让我喊你哥哥了,我提个要求,也不算任性:从今天起,‘妹妹’和‘阿乐’,你必须选一个喊。”
宴不知从脖颈到耳背的绯色满满淡去,五指不自觉收紧又松开。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无法言述的情绪,旋即被笑容掩盖:“即使你看到了我的那副模样?”
他抚上自己的脖颈,喉结动了动,无法抑制地咳了两声,眉宇间泛起苦涩。借着烛光,依稀能看到白皙如玉的鹅颈上,残余抹触目惊心的红痕。
“原来我,被发现了啊。”殷晴乐抱住膝盖,讪讪低下头,“枉我还想了半天,该怎么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目光四下游走一圈,殷晴乐鼓起勇气抬头。她朝宴不知伸出手,想触碰他泛红的颈部。中途害怕再度闯祸,让宴不知难过,硬生生停在半空。
“我可以问原因吗?”她轻声问。殷晴乐保持跪坐的姿势,正巧与宴不知视线齐平,少女和宴不知的性格截然不同,她完全藏不住心底的情绪,宴不知抬眼看去,轻易读到其中的同情与怜悯。
殷晴乐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她轻咬嘴唇,眼帘微垂:“我不是故意那样看你的,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被那样对待,你别讨厌我……”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已经稳不住小臂,准备把手收回。
忽然被宴不知用力抓住,殷晴乐失去平衡,往前摔倒,不偏不倚,撞上宴不知结实的胸膛上。她手足无措地挣扎,急急为自己争辩:“这次不是我的错,是你突然拽我!”
抓着宴不知胸口白衣,殷晴乐终于稳住身前,她柳眉倒竖,不满地抬头看宴不知,意外地撞入双如黑海般深暗的眼眸中。宴不知的容貌俊美非常,可只有那双眼睛,总是深邃平静,了无波澜,永远是他脸上最吸引人的。
“我不会憎恶善意。”那双眼睛的主人说,带着安抚她的语气。
殷晴乐直直地看着他,宴不知仿佛有什么魔力,她一旦看向他,就很难将目光移开。听到他这么说,殷晴乐勾起唇角,低低笑出声。她杏眼弯弯,上扬的眼尾满是笑意。
“我想也是,你不是那种人。”她轻声嘀咕,想从宴不知身上坐起。试图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宴不知抓着,单手行动,平衡难免会掌握不好。
她花了不少功夫,才坐直身子,身形又是一晃,殷晴乐把手搭在宴不知肩头,才勉强稳住身形。
“那就放开我。”殷晴乐道,她嘟着嘴,满脸的娇嗔。自从与宴不知熟悉后,她撒娇的技术越发熟练。
“你不是问我原因吗?”宴不知没有遵从她的话,他拉着殷晴乐的手,牵引着,游移到他的前额,蜻蜓点水般一点后,引着殷晴乐整个手覆上。
他半仰着头,身体向后靠,仰起脸看向殷晴乐,宛如凝视所崇敬的神明
():“你要不要,来看看我?”
语调婉转柔和,似询问,似请求,再度开口时,包含殷晴乐听不懂的意义。
那个称呼,似只漂浮不定的羽毛,落在殷晴乐的心口,张弛有度地轻轻挠着。
“阿妹?”
殷晴乐觉得,宴不知的声音定有什么魔力,以至于当宴不知喊出那个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称呼时,她连手臂都是抖的。她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宴不知肩上,殷晴乐整张脸变得通红,支支吾吾许久。
“怎么了?”宴不知弯起唇角,带笑地偏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