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黄的字远算不上好看,但是在一群字乱七八糟的理科男生里又还算可以,蛮有识别度的——那时候自己看出来错题是他代写的瞬间还愣了很久呢。
俞梦翻来覆去的一个晚上什么七七八八的都想了。还想到了上一个仲夏自己刚刚来川中,就在军训的时候认识了沈岐黄,又把沈岐黄惹她生过的气和犯过的事儿都想了一遍,往久远了想,甚至能想到网课的时候半夜躲在被子里聊的天。
只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记这么清楚真是又荒谬又可笑。
可他什么意思呢?
人家说不定什么都不记得呢,毕竟类似的事情做的很多嘛。
但是她又有什么资格难受呢?
她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人,没必要跟林黛玉一样油酱糖醋全都倒在一处去,想他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烦的自己写题的效率都受影响了。
她顿笔的时候想,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想迈出教室的原因,大抵还有出现在走廊上次数多的话,估计会碰到一些自己暂时不想见的人。
懒惰也是有好处的。
很遗憾,夏天对于俞梦来讲首先不是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酸梅汤在碗里叮当响,不是汽水的味道和橘子的辉煌,不是阳光下松松爽爽的少年和篮球。
它首先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纠缠晦涩的,令人难堪的情感,压在心里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只好懒懒地趴在空调房里,用成堆的考卷和错题把自己藏起来。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哪天又跟沈岐黄碰上了,沈岐黄一定会满不在乎地凑到她前面,说:“梦老师你怎么好久不理我了?”
等她忍不住回了他,他脸上就带着得逞的笑了。
但是她受不了,她受不了这样的戏弄和忽冷忽热。
让他滚吧。她心里冷笑一声。
七月份学考的日子越来越近,随着气温的升高,每周的考试也变得频繁。年段“今天多考一个a,明天多选一条路”的口号越喊越大声。
往往是从小车里刚出来,就要开始置换金属元素,或者编辑基因序列。
考的人脑壳子疼,空调风一吹,更疼了。
俞梦首次产生了“在空调房里再坐下去,会死在这里”的想法。
“梦梦,还学的进去呢?”田圆把笔往她桌上一拍,推她,“去上体育课呀。每次都等到要上课再过去,体育老师都烦了。”
“来了。”俞梦把笔收起来,跟在田圆后面。她们俩上同一个体育分项——篮球,其实她们打球打的都很烂,只是排球乒乓体操人都满了,就被挤出来了。
她们到篮球馆的时候,正听到传出好大一声欢呼。
上排球课的宝爷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篮球馆,挥了几下手以后大家就各自散开了。
“你们怎么才来?”肖子怀和郝思嘉笑嘻嘻地过来,“姚老师请假了,宝爷不能又教篮球又教排球,就让我们自由活动了。”
“但是不能回教室暗推啊。”郝思嘉拍了俞梦一下,“再学物化生开除政史地学籍。”
“我是那种人吗?”俞梦反推回去,几个人打成一团。
郝思嘉想打比赛,拉着俞梦田圆一起。俞梦惊恐地摆手,唯恐上了场被思嘉当球打。
这几个人里,只有郝思嘉是真心喜欢篮球的。据思嘉说,中考体育分项她就考的篮球,当时为了求稳,大家都会选择定点投篮,思嘉是球场里唯一三步上篮十二秒结束战斗的女人。
“当时所有人都看着我,因为我完成的基本比所有男生都快。”思嘉道,“很帅的嘞。”
“帅死人了我的郝思嘉樱木花道版,你是男的我当场就嫁给你。”俞梦双手合十,“但我们的水平你也知道,我们在场边看你打就行。”
郝思嘉撇了撇嘴,去找篮球课上其他班级的女孩子组队了。俞梦和田圆去打羽毛球,打着打着就看见肖子怀拿着球拍走过来。
“咋啦?”田圆问,“君玉呢?”
肖子怀向上面的观众席努努嘴,示意她们看过去。
“说要写生,不想动。”
林君玉坐在很高的楼梯上,拿着一块速写板俯瞰众生。其实她不用画别人,她自己坐在那儿就是一幅画。
“君玉画画儿挺好看的。”俞梦回忆,“上个学期我们那个社团节活动,宣传画都是她自己画的。”
肖子怀摆摆手指,道:“了解少了。你不知道她画满了几个素描本。”
“抽屉里至少有三四本已经画满的本子,还要承包我们班每个月的黑板报。”肖子怀抱着手,“我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比人家美术生还勤劳。”
“难以想象大佬们的世界。”田圆苦笑了一下,“每天作业都做不完,哪里有闲情逸致画画。”
“她学东西真的很快,很多数学问题,其实等君玉看懂了教我,会比我自己胡思乱想要快很多。”肖子怀认真地想了想,“而且物化生我们学考的内容她之前在提前招生的时候早就滚瓜烂熟了,现在不知道算是她第几轮复习了。”
“……她真的很厉害。”俞梦看君玉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惊讶,但很快归于平淡,“就是君玉吧,你说她明天就不想读书休学去开工作室做摄影师了,我也会说她一定会成功。”
肖子怀点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唉,你说君玉是不是在画思嘉啊?”田圆突然问,“你看她的方向,好像就是对着思嘉打球的方向。”
“哟。”俞梦笑了一声,“让君玉高价卖给她,郝思嘉肯定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