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晃听闻,便道:“已经打了几年了,也不怕这一遭了,倒是没什么好稀奇的。”确实,边疆的战事不断,这般整军的场景多少也已经屡见不鲜了。余晃所言倒也确实非虚。
然而,张合仔细的瞧着余晃那张在自己看来和死人脸相差无多的脸色,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说,你小子就不能不这么干巴巴的,瞧着就不像是个好人的皮笑肉不笑的与人说话吗?”
余晃板着脸沉默了片刻,方才挑了挑眉,只见那不过一下挑眉的模样在余晃那张脸上也是显着多有几分阴狠的暴戾,当然,在相熟几年后,张合也是不得不承认这人骨子里正派得甚至多有几番古板的性子,生生可惜了他面上这副阴损的好相貌,“皮笑肉不笑?”只听得余晃疑惑的出声,终于还是低低沉沉的犹豫着说道:“……我没笑。”
那声音听着就像从破风箱里磨出来的,让人听着就不由得从心里腾起几分的寒意。
张合默默地扭过了脸,拍了下余晃一边的肩膀,然后一手向着余晃的那张脸皮子一戳,便道,“托你这张面皮子的福,你不笑也已经够寒碜人的了。”
张合心道,这军中怕是再没有比眼前这人更呆的呆子了,性子倒是认真,只是他偶尔说来的几个玩笑总也如此较真未免就有些不怎么美好了。说来倒也奇怪,余晃的那张脸皮子生得也不是很难看,怎么说呢,看久了还是能看出是个挺俊的一小伙子,独独只有一点,看着好看是好看,可怎么就不像个好人呢……啧啧,张合摇头叹道,果真还是像他长得普通些才好,瞧着精神些也就够了。
张合将手收了回来,在背后摩搓了几下。张合脸上的眼珠子转上一转,又心道,这呆子今儿个倒是好说话,他伸手都已经戳上这人的脸皮子了,他都没什么反应,倒也是真正难得,瞧着脸皮上就像占了些子便宜的暗地里咧着嘴贼兮兮的笑着。这般想着,面上眼皮子又是一翻,道:“听说,将军准备此次亲自带兵?”
余晃沉默片刻,道:“……你怕了?”
张合眼一瞪,眼皮子一跳,道:“你张合爷爷会有怕的时候?”
“爷爷?”余晃稍稍皱眉,随即便缓缓言道:“……你年纪比我要还要小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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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合在心里默念几声,他不与这呆子计较!稍稍缓下几口气,才又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这场仗打完,怕也该是要结了。”
余晃道:“许是最后一仗了。”
张合叹道:“将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非得揽上这去前线领兵不讨好的差事。”
余晃道:“自会有人护住将军。”
张合道:“这仗打完,于边疆再镇守几年,若是几年再无战事,边疆战事了却,便也就到了该班师回朝的日子了。”伸手再捅捅身旁的余晃,说来也奇怪,张合在军中向来处得圆滑,军中与他关系不错的将领不少,于底下的将士也是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他却偏偏对着这块死硬死硬,脸色又天生一副阴冷的木头起了几分的兴致。旁人少有人愿与这脸色阴沉瞧着就让人觉出几分胆寒的余晃余偏将搭上几句话,也就只有这张合一副嘴皮子圆滑性子大大咧咧的模样的一人算是于这余晃相处得极好吧,想到此处,张合这厮脸上却是不由的生出几分的自得了来。
余晃沉吟片刻,道:“将军自有自己一番的考量。”
张合脸皮子上又是一抽,顿时觉得自己颇是有些牙酸,心想着,自己当初怎么就会认为这呆子是这几个将领之中心思最深的那一个呢?这呆子莫不是除了这一张的脸皮子半分都看不出心思百转的花花肠子来,性子端是认真的有些过分,将军有令,便是让他马上抹了脖子,怕是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这忠倒是有了,只是再怎么想着,都有着几分的愚色,总而言之,张合心道,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呆木头。
张合掏了掏耳朵根子,道:“将军的话我当然是信得过的。”顿了顿,又道,“将军派我二人率军在十里坡外埋下伏兵,你心里可是有了打算?”总计整整五万的兵马,张合寻思着这五万的兵马便是正面迎击也已经够了,若是用作伏兵,倒是多有些声势浩大了。
“五千兵马,我负责伏兵。余下的兵力……”余晃一指张合,道:“余下的兵力……你负责。”
张合瞧着这人一双挑着的英挺的眉毛,心里想着,这人的眉毛倒是生得又正气又好看,心里这么想着,一时走神之下,再回神,瞧着余晃一双“阴森森”的又黑又深的眼珠子,一激灵之下,迷迷糊糊的便应下了一声“好。”
……
整整十万的兵力于半个时辰前的功夫已经整合完毕,弓枢瞧着底下黑压压绵延一片的大军,叹道:“将军,你真准备……”并非弓枢实在信不过他林将军,只是,这般的兵力实在太过庞大了些,更何况,战场上刀枪无眼,林将军身上也没有半分的武艺傍身,若是真出了这般那般的毛病,弓枢下意识的龇了龇牙,那可真还就不好说了。
三军已经整军待发,然而,林将军牵拽着手中的马缰,望着远处莽莽一片的群山,率军出征近几年来也该是习惯了,然而,却唯有此番,他伸手揉着自己一边的额角,总觉得……有些古怪,心下叹道,许是自己近来有些多疑了。
身下的白马从马鼻子里呼出几口的热起来,马蹄子向后蹬上几下,弓枢见着将军座下的这马祖宗便觉得有些头疼,颇为识趣的绕过这马祖宗,只牵着自己手下那匹枣红色的大马的马缰,站在马下拱手道:“将军,此番前去,还望万般小心为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