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井村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便是井,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口井,然而,早年间,上流的河水断流,这些每家每户都挖上几口的井一时之间都没了用处,大多都成了枯井。百井村的地形,说来最贴切些的形容,遍地都是挖好的坑。
林将军缓言之,遂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挖井。”
弓枢喝进了嘴里的一口水差点没咽下去,面上好似一副正经危坐的样子,忽而又贼兮兮的向着林将军靠了过去,“挖井?那里的井早就枯了,河水断流,地下怕是半分水也没了,土质干旱的很,将军,你瞧这……”
林将军对了对口型,一字一顿的说道,“——横着挖。”
弓枢此次惊得差点没跳了起来,掏了掏耳朵,道了一句,“哈?”
稳坐于对面正在于手下的兵长安排事宜的温良温将军闻言,便向着弓枢这边轻飘飘的撇过了一眼,笑道,“弓将军对此次安排的事宜可有何异议?”
弓枢脸皮终于抽到了几下,憋了一阵,这才吐出了两个听着还特别文绉绉的字来,弓将军遂道,“无事。”
……
至于最后,朝廷与永安侯两方军马谈拢之后,出账之时,温良便伸手与林1容军说道,“此番当与林将军相谈甚欢。林将军遂也礼貌的伸手搭上对方的右手,两厢合掌而鸣,容军便缓缓言道,”
“一一亦如是。”
茯苓率着手上十七万大军赶到白马坡,一路上遭了三次袭击,茯苓行事向来谨慎,十几万大军分成了三路前行,再会于白马坡,三路行军,即使一路遭遇了伏击,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总不能把全部的鸡蛋都投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正是如此,才给温良和弓枢所率大军制造了可以分批伏击,各个击破的机会,到最后,戎狄大军真正汇聚在白马坡尚还不足十五万。
尽管如此,在白马坡清点完兵力之后,茯苓还是决定先行军行至百井村,与粮草大军会和,事实上,茯苓派出的粮草大军也不止一批,分了好几批行军,但坏就坏在,尽管茯苓料想到了定会有兵马拦截粮草,然而这几批运送粮草的兵马在茯苓的计算中都会于百井村。照着常理而言,这确实是个最不易受到伏击的地点,然而,这一回,一直到茯苓赶到百井村的时候才知道他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在知道后有伏兵的情况下,茯苓仍然下令继续行军。赶到百井村的茯苓遇到的不是她的几批粮草大军,而是几千的伏击兵马,几千的兵马当然不足为惧,问题在这几千几千的兵马从事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端是来得诡异,而后方的兵马正露端倪,导致成了如今前有伏兵,后有追兵的两难之局。
前方传令的小兵来报,正是一片毫无动静的诡异的寂静。犹豫片刻后,茯苓最后仍一下挥罢手,示意继续前行,绵延一片黑压压的戎狄兵马,锦旗猎猎,扬起一阵洋洋洒洒的黄土,一片苍黄,一片莽莽,走在兵马最前面的是,是朝廷一方被俘虏的几千兵马。
百井村说来只是一个村,人口不少,然而,此处本就常年处于边疆荒野之地,地广人稀,人虽然不多,这村子占的地却是不少,成一个半弧的形状生生拦截在了戎狄大军的面前,前方的探子就着一家家荒置已久,摇摇欲坠的草屋,除了一片的死寂却是了无半分的异状。
然而,一直到后方的追兵显出了踪迹,浩浩汤汤从两面夹击而来,茯苓下令过百井村之时,却忽然出现了一批伏兵,不多,只有不过几千的兵力,却也足够给戎狄大军造成几瞬的自乱阵脚,真正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忽而从地底的枯井之中几乎一跃而起的几千兵力。这几千的兵是弓枢特地从军营里提拔出来精兵,身上多少怀揣着几分的武艺,此番忽然从枯井之中忽然窜起的阵仗也委实把戎狄大军吓得真正不轻。
正对着三方夹击,茯苓耍着手中的长枪耍出了几个枪花后,身下难得一见的一匹好马蹬着几下蹄子向后退却了几步,只见那三方军马之中的旗令官打出几个旗语之后,几方伏击的兵马也不恋战,三军最终会于阵前,形成了真正两军对垒的模样。
茯苓冷眼瞧着对面的兵马,忽而扬声说道,“我竟是不知,朝廷一方的兵马怎么忽然和自己手下闹着要篡位的永安侯的军马厮混到了一处?”
温良驱马游于帐前,缓缓低笑几声,眼神一眯,便随着几分慵懒的调子说道,“战场上没有绝对的盟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我却是不信,茯苓将军你竟然连这般基本的道理也不知吗?”
再随后两军从中间呈两路分开,便走出了一人一马,尽管瞧着那马上之人身形单薄的似是一段风折易断的扶柳,背脊却是挺得笔直,脸色瞧着也是苍白,尚显几分疲态,却唯独那一双沉静如渊的眸子,却自淡然的环视四周之下,才方显七八分的金戈之气。
那传言之中文官挂帅的大将军不知远不如军中本自传言的那般不堪,在战场之上也算是周旋了半年有余,竟像是越发的熟悉着这战场之上金戈铁马的朔气了。
自然是一个如传言之中清雅俊逸的书生,然而……缓缓自军中而出的自若的神态,眼神之中孤高偶杂几分的睥睨的姿态,却好像甚至给了许多人一种错觉,——这是个生而为将者。
温良瞧着缓缓而来的一人一马,遂终于不由的叹道,“他是我见过最像将军的一书生。”
弓枢咧了咧嘴,接下了温良的话茬,眼中的笑意似是固然随着几分自得的意态来,只听得弓枢言道,“错了,不是像。林将军就是我们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