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极了,待哭到抽抽嗒嗒时,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可比外面的天色更黑的是,孟姜锅底黑的脸色。
元乾荒忙坐直身体,轻咳两声,正色道:“太后同意了,到那日,我们就依计划行事。”
这一年,注定不凡,年初北疆虎视眈眈,不足半年直逼京都长安,九月宗武帝暴毙,十月新帝登基,陈郡谢氏一族遣出长安,太后安居深宫,大有放权之势,临近年末传出帝后大婚,当真是热闹极了。
辞旧迎新,大婚的日子定在新年日,意为天时人和。
坊间传言,皇后出身汝南孟氏,虽名门望族,却也敌不过长安世家,茶余饭后竟出了几出风月话本戏,无外乎帝后少年相识情深义重临危不负情深义重修成正果,竟一时口口相传洛阳纸贵。
入夜,承乾殿灯烛如昼,入目满是囍字红帘,本是洞房花烛夜,可元乾荒的脸上竟无半点喜色,只淡淡扫了眼龙榻上一本正经端坐的新娘,道:“你自己扯下盖头来。”
红盖头一掀,竟露出张男人的脸,这男人俊得阴柔,女子的描眉抹脂并不突兀,倒显他俊美无比,他朝元乾荒抛了个媚眼,娇嗔的埋怨:“皇上~~~”
这一声,元乾荒直接一脚踹过去,那男人身上繁重的凤服,身型灵巧的很,一侧身就躲过去。
“王若之,你还敢躲!”
王若之如鹘子翻身躲过元乾荒招呼来的几招,安然地坐在喜桌前,从托盘中拿起酒壶,仰脖直直灌了下去,赞叹一句好酒,才安慰元乾荒道:“皇上莫急,承乾殿与别苑甚远,皇后又从池子脱身,怕是耽误了些时辰。”
今日大婚洞房花烛夜,也是他们复仇刺杀太后的吉日,按照他们的计划,明处元乾荒与王若之行婚礼,暗处趁别苑防备削弱刺杀,正可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再说王若之,琅琊王氏一族长房嫡长孙,曾是先帝元乾渊的伴读,元乾荒册封琅琊王,元乾渊将他作为元乾荒的心腹培养,两人暗地里干了几架,元乾荒连战连胜,直接打服了王若之,再也不提回琅琊之事。
不回琅琊,只能跟着元乾荒,回了琅琊,作为琅琊王的元乾荒还是他的第一把主子,很快王若之就看开了,彻底成了元乾荒煽风点火走猫逗狗的狗腿子,他俩从对手变成帮手又变成狐朋狗友。
对于元乾荒这狐朋狗友盛传的绝世爱情,王若之好奇极了,于是听说有事求他入宫,他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入宫,然后他堂堂七尺男儿,风度翩翩佳公子,竟要装女郎!
女郎也就罢了,他还要成亲,成亲也认了,可新郎就是自己的狐朋狗友元乾荒,新郎是自己的狐朋狗友也罢了,为什么还有洞房花烛夜!
于是他就恶心了元乾荒一把,他见识过孟姜的武艺,别苑守备本就不强,今日又抽掉不少,应不会出现变故,所以他淡定的喝酒,但元乾荒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走来走去。
亥时已过,孟姜没有回来。
元乾荒彻底坐不住了,王若之也收起嬉笑之色,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引君入瓮,他还未来得及深思,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
“皇上,太后有请。”
更深夜重,从承乾宫到别苑,一路行来,心越来越荒凉,甚至步伐凌乱,行至殿前,冷汗已然湿透了后背。
“皇上,你来了。”
淡淡的声音,却好似暗夜发现猎物的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谢素蕊坐在堂前,似已等候多时,冷眼望着行礼的元乾荒,直接开门见山道:“今夜哀家这里来了位客人,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想让皇上来掌掌眼。来人,带上来。”
只见血糊糊的只有一团被拖出来,无力的脚上的镣铐叮叮当当,双脚拖在地上画出条血迹,或许她还有口气,也或许已经断了气。
元乾荒的瞳孔骤然一缩,张了张嘴,竟心慌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不说,谢素蕊就替他说:“看来是皇上的故人。”
他不能认,也不该认,这是一场权力博弈,谢素蕊已拿出了筹码,而他一败涂地,可他不能不认,只需一个不字,世上将再也没有孟姜。
他妥协了。
没有半点犹豫,他道:“她是朕的人。”
亦没有半点转圜,谢素蕊道:“既是皇上的人,哀家就不追究了,不过帝后元鲽情深,也不可废了朝政。”
废了朝政,那是让他交权于她吧,用孟姜的命换他手中仅有的皇权,换就换,皇权于他又算什么东西!
元乾荒打横抱起孟姜:“有太后在,自然不会废了朝政。”
别苑的烛光清冷的照在元乾荒趔趄的背后,也温和的照亮从暗处昂扬走出的谢元朗,陈郡谢氏的新一任家主。
“孟姜你不能死听到没有你坚持住不要睡”
孟姜窝在元乾荒的颈窝毫无知觉,元乾荒声音已惊恐地变了调,王若之更是心焦换身太监服追上来,见到王若之如抓到海中浮木,元乾荒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王若之为之大骇,但随即镇定心神,双手扣在元乾荒的肩头,眸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道:“皇上,若您信我,就交给我吧。”
元乾荒孤立在那里,曾以为人定胜天年少轻狂无不可为,原来,到头来竟是错的,人终有穷尽,什么也留不住。
本以为帝后大婚亲政,竟没想到新帝缠绵后宫,甘愿爱美人不爱江山,自此不再早朝,太后谢素蕊再次垂帘听政,再一次成为大陈真正的掌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