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寻芳望着那阳光中漂浮的尘土,与卑微的人,眯了眯眼。
“废物!”李长薄一脚踢掉贺知风手中的刀,那刀“嗡”的一声划出一个弧度,狠狠扎进了一侧的玉兰树树杆。
玉兰树颤了几颤。
李长薄看也未看贺知风一眼,直接从他垂在地面的衣摆上踩过去。
贺知风垂着头,承受着太子的怒气,虽然他不知这怒气从何而来。
裴寻芳瞄了眼李长薄那含怒而去的背影,朝贺知风做了个请的手势:“贺佥事请起吧。”
贺知风手上空落落的,他利落起身,并未吭声。
他个子本已很高,可裴寻芳站在台阶上,比他高出了一大截,但见那司礼监掌印太监微风和煦地问他:“许久未见,魏国公身体可还健朗?”
贺知风知此人城府极深,一言一行皆有目的,便谨慎道:“劳掌印挂念,义父身体很好。”
“那便好,”裴寻芳又笑道,“魏国公是开国重臣,劳苦功高,陛下近日思及当年,总提起薄待了魏国公,心中有愧呐。”
贺知风被他笑得背脊凉。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那晚在天宁寺,那位一击砍断了他的刀最后却留他一命的神秘杀手。
眼前这张脸明明年轻得很,还带着笑,却莫明让人升起一种惧怕的感觉。
这几年嘉延帝上朝越来越少,太子主持的偏殿“早朝”裴寻芳也不常出现,贺知风过去与裴寻芳并未直接接触过,却总听义父说,那皇宫里主子不少,可除了圣上,有本事左右当今朝局的狠角色便只有一人,正是那掌管批红盖印的掌印太监,裴寻芳。
裴寻芳乜眼瞧着他那紧绷的模样,又道:“贺家三姑娘应召入慈宁宫陪伴太后已有多日,这在东宫太子妃候选名单中,可是独一份的恩荣。”
贺知风素来口风严:“东宫选妃是官家大事,下官不敢妄议。”
“贺佥事谦虚了。贺家三姑娘才貌双全,温顺有礼,很受太后喜欢,听闻……昨晚太后已安排太子与贺家三姑娘见了一面,相信好消息很快就会传来,咱家在此提前恭喜贺佥事了。”
贺知风惊讶地看向裴寻芳,这阉人不像在信口胡诹,可他为何完全没有听到风声?
太子之前对选妃之事并不热衷,如今既然选了他妹妹,为何此刻又出现在不夜宫。
想到天宁寺中太子望着季清川的眼神,贺知风只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堵在心口,他眉头紧锁,小麦色的脸愈沉重起来。
“可惜了。”裴寻芳意味深长道。
贺知风脸色变了变,可惜什么?
裴寻芳慢条斯理走下两步台阶,俯下身,压低声音说道:“良禽择良木而栖,可若所栖之木是一截断枝朽木,岂不可惜?贺佥事觉得呢?”
贺知风只觉心口堵得慌,他还想问问清楚,可那身着墨色蟒袍的人却已经提步离去。
“贺佥事衣裳脏了,拍拍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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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哥哥!”李长薄甫一进门,便被一个红衣少年扑了个满怀。
李长薄脚步虚浮,重心不稳,被撞得踉跄了半步,却还是张臂接住了这团火热的红云。
“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你这样过来真的可以么?”九公主一身利落的富贵小公子装扮,她挽住李长薄的手臂便说个不停,“我可是很乖的按照你的吩咐守在不夜宫看着季公子,瞧,我现在叫李玖月……”说着,她还拿出那块新做的身份名牌,要给李长薄看。
“小九做得很好。”李长薄凝眉道。
“小九都快被吓坏了,刚刚这里死了好几个人。”九公主激动地比划着,她分明不是害怕,更多的是新奇,“太子哥哥快将季公子带走吧,这里的人太坏了。”
李长薄唇色白,问道:“怎么坏?”
叽叽喳喳的九公主这才注意到李长薄不对劲。
他身上有血腥味,衣袖间隐隐渗出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