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曖昧的笑聲當中,他看著那張染上欲色的臉,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最初的相遇。
那時的阮如安明明穿著一身華麗的衣裙,卻用棕灰色的皮草遮蓋自己大半的光華,帶著一股半青不老的暮氣。她的身邊總有很多人,但大多心懷鬼胎。年輕的千金們嘲笑她木訥古板,年長的貴婦們鄙視她閱歷不足。但她站在那裡,雖然臉上的表情柔弱又討好,但眼睛卻像深潭一樣,冷眼旁觀著這一出出鬧劇。
高傲的天鵝即便披上灰色的鴨毛,也不可能融入鴨群之中。
——那一瞬間,符斟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走了過去,惡劣地想要攀折天鵝的翅膀,看一看天鵝是不是還能繼續容忍這醜陋的偽裝。
但結果卻是自己低下了頭,親吻她的手背。
意識回籠,他握住了胸前的手,親吻那素白的掌心,再順著掌跟的方向慢慢向上。
阮如安低聲笑了:「這麼粘人?」
下一秒,動聽的聲音亂了一下,符斟愉悅地笑了起來,他任由阮如安報復一樣地作怪,看著她昂起頭,露出天鵝一樣的脖頸。
她明明已經被逼到了機制,氤氳的紅色從手臂一路攀到面頰,連雙眸都染上了水色。但即便如此也要占據上位者的位置,勾著傲慢的笑,寸步不讓地壓抑著喘息。
真美,符斟想。
暖香在不斷蔓延,在海浪聲中,他問出了那個沉積已久的問題:「軟軟,你愛我嗎?」
「愛?」
雨終於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的,激起連綿的水花。
有人俯下身來,聲音微微顫抖,卻帶著一種譏諷般的笑意:「這種淺薄的東西怎麼能說明我們的關係呢?」
浪聲停了,符斟驀然發現,屬於海洋的冰冷已經追上了他。
「對手、朋友、情人,每一個身份都比單純的愛意要複雜的多,也可靠的多,」阮如安輕輕笑道,「愛是什麼?是點綴在麵包上的草莓,是禮品包裝上的絲帶,也是懦弱之人最喜愛的蜜糖。」
「但我不一樣啊,我最討厭它們了。因為它們磨人心志,混淆認知,讓人沉淪在甜美的夢境之中,然後無聲無息地溺死在幻想的泡泡當中。」
「所以草莓有什麼好吃的?」她像是累了一樣,柔弱無骨地趴在他身上,曲線蔓延,像是全身心依賴著自己身下的人。但符斟覺得,即便是灼熱的體溫、柔和的聲線,都抹不去她言語中的犀利與森寒,「我想要的,一直都是麵包。那些無用的裝飾品,生活的調味劑,是填不飽肚子的。」
說到這裡,阮如安直起身子,眉眼含笑,臉頰上還帶著情色的沱紅。居高臨下的視線投來時,竟讓符斟覺得她在俯瞰他,品評他,這個認知讓他不自覺地產生了羞惱的情緒。
不,也許不是羞惱。
熊熊燃燒的火焰堆積在胸口,熱意隨著經脈傳遍四肢百骸。用血管編織成的蛛網纏繞著他,讓他無法掙扎,只能興奮、喘息、烈火焚身。
白光閃過,遊走在沙漠中的旅人閱盡千帆,終於找到了救命一般的清泉。混沌之中,含笑的聲音像是隔著水幕:「我不愛你,當然更不會愛賀天賜,但我選擇了你。符斟,是我選了你。所以,你願意和我一起,吃下賀氏這顆包裹著毒藥的蜜糖嗎?」
符斟猛地一顫,室內一時只餘喘息。
良久,他才輕聲回道:「這種時候談生意,你可真掃興。」
笑聲又來了,阮如安重複道:「你願意嗎?」
「我很榮幸。」
*
一夜過去,天朗氣清,晨光帶著泥土的方向飄在凌亂的床上,纖細的人影緩緩起身,悄然下床。
阮如安撐起身體,拿起昨天混亂之中摔在地上的手機,備忘錄隨著動作亮起,提醒著她是時候出發前往機場了。
「所以說剛開葷的男人不容小覷啊,」動了動酸軟的腰肢,阮如安嘟囔著和系統抱怨,「你們系統連個疲憊全消的藥水都沒有嗎?我聽關樂說別的系統都有這個。」
【請專注自我能力提升,不要依靠他人。】
其實你們的存在就挺依靠他人的,阮如安心想。
「行了,任務完成了嗎?」
【還沒有,你至少要去國外待上一段時間。】
「懂,那就說明第一階段完成了,」阮如安抬腳踢了一下那身月光白的魚尾禮服——這裙子好看歸好看,但真沒什麼穿著體驗,「從這個角度看你們系統也挺智能的,哪天要是找不到合適宿主,乾脆進婦產科工作,還能為不孕不育事業奉獻自己的力量。」
系統:【別胡言亂語了,劇情能讓你扭曲成這個樣子,是我職業生涯抹不去的污點。】
「我現在身懷有孕,你要客氣一點。」
阮如安一邊閒聊,一邊套上早就準備好的,方便跑路的襯衫和牛仔褲。整理好一切後,她轉頭看向還在沉睡中的男人。他半張臉陷在枕頭裡,那張總是帶著譏誚的桃花眼緊閉著,有一種難得的乖巧。但半露在被子外面的身體卻有著與面容不相符的精壯,紅色的劃痕隱約分布在背脊上,看得阮如安止不住的心動。
雖然活不怎麼樣,但最起碼硬體到位了,技術以後可以慢慢教。
她這樣安慰自己,卻在臨走時忍不住摸到床上,在符斟耳邊落下一個輕吻:「我該走了,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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